小超市虽不甚宽敞,却足够两个女人坐在收款台,就着一壶洋甘菊花茶互诉衷肠。

“你很坚强呀,晓彤。”青唯端详着眼前明显消瘦的高中同窗,“这段时间也真是辛苦你了。”

“没办法,是我自己选择的人生,是我自己做出的离婚选择,就算跪着也得把这条路走完。”

在灯光映射下,晓彤眼眶略微有些发青,青唯一看就能判断出她最近睡眠状态显然不怎么好。

看来在照顾萱萱与打理小超市间来回奔忙劳碌,持续消耗了晓彤很大元气和精力,察觉到这点的青唯,心中不由得就对她多了份怜惜。

“超市生意好吗?”

“只能说还行。毕竟背靠海大南门,学生们出来吃饭或夜宵时,顺带到店里买些零食和生活用品的机率还是有的,只是……”

晓彤露出一抹苦笑,抬起左手扶了扶前额。

“赚不到什么大钱,只能赚些维持生活开支的费用,有时候就算要给萱萱存点钱都很勉强。”

“我明白。”在重新求职之路上饱经坎坷的青唯,对此极能感同身受,“不过在当前这个市场状况下,能坚持下来就已经赢了一半。”

“也只能这么想了。不乐观可不行,毕竟已经当妈妈了,总不能让女儿天天对着一张愁云惨雾的脸,对吧?”

晓彤拿起一片葱花饼干咬了半口,觉得嚼之无味,意兴阑珊地随手将剩下的半片丢进垃圾篓。

“你呢?”她看向青唯,“最近好吗?在家里餐馆工作得还适应吗?”

“一旦习惯了,每天按部就班来做就行。忙是忙了一点,不过只营业到午餐时间段,所以一天里留了很多自由时间,这份工作也就这点还好。”

“那很好啊。不用把一整天都搭进工作里,遇到适合的男人,还能有时间好好谈个恋爱。”

“说到遇到适合的男人这个话题,晓彤,我还真有些事想和你分享。”青唯来了兴致。

接着,她把紫寻对向阳展开一系列穷追猛打追求的事都告诉了晓彤,听得晓彤也是连连捂嘴发出惊叹。

“天啊,这小姑娘也实在太有勇气了吧!”晓彤睁大眼睛,神色纵然吃惊却很赞赏,“就算是在这个时代,也没有多少女孩能做得到啊。”

“是啊,光是每次被冷落后又能迅速调整好心态、下次又能精神饱满地出现这点,就已经很让我叹为观止了。”

青唯单手托腮,轻轻摇晃着玻璃杯中的洋甘菊花茶,恰似她此刻摇曳荡漾的心绪。

“要是我也有这种勇气和胆识就好了,能豁出去向对方表达心意的话,至少能迎来一个结果。”

“如果连心意都不敢传递,一直守在旁边看着对方,说不定下一秒就被其它女人抢走了。”

“道理自己都知道,可做起来真的很难。归根结底,我在感情方面还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吧。”

晓彤安静聆听青唯的倾诉,同时仔细观察着青唯脸上惆怅、迷茫、困惑来回交替的复杂表情。

那是女人在陷入爱河的起初时常会有的表情,晓彤也曾全情投入地爱过,对这样的表情和反应,同样身为女人的她再熟悉不过。

“青唯你……是不是喜欢上某个男人了?”

被晓彤这么一问,刚刚还沉浸在摇曳心绪里的青唯猛然一怔,带着一丝被看穿心事的羞涩,迟疑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对方的猜测。

“真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晓彤疲惫的脸上为此也多了份神采,兴致勃勃地继续询问了下去,“你还没向他表露心意吗?”

“我觉得他是个相处起来让人很舒服、很自在的人,在他面前不需要特意伪装什么,只要看到他就会让我觉得开心。”

青唯在谈到王澈时,从眼神到表情都显得格外柔和,语气里还掺带了一些小小的甜蜜。

“但我们一直是像朋友那样来相处的,所以我根本弄不清楚他对我到底有没有同样的意思。”

“如果在他眼里,我只是个还算谈得来的朋友而已,那我一旦告白就可能会毁了这份关系。”

“友情一旦掺了杂质、变得不再纯粹,很可能他对我就会敬而远之,到时候也许连见上一面都会变得不那么容易。”

晓彤看着青唯神色从柔和渐渐更迭为患得患失,感受着她左右为难的茫然无措,不禁伸手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真的很喜欢他啊。喜欢到经不起让现在这段关系产生任何波折的程度,我想他一定是个很特别的男人。”

“青唯,我不会劝你去告白什么的,但有句话,我还是想告诉你。”

“走出安全区始终都会承担风险,但如果因为害怕冒险就一直呆在安全区,那就什么都不会改变。”

晓彤最后这句话,深深触动到青唯的心,甚至在她回家的路途里,都情不自禁在脑海中浮现并回荡了好几遍。

她是在感情和事业受到双重打击的情况下,近乎逃一样地回到海口的,由于受到前男友和闺蜜的联合背叛,她一度对感情失去了信心和期望。

但和王澈相处,却让她重新领略到:原来身边有个投缘又契合的人陪着,世界可以这么美好。

一起喝茶、野炊、看海,或者只是漫无目的地随处闲逛,这些极其日常琐碎的事情,都由于身边有了对方的存在,而变得温暖、安心、自在。

倘若这样的时光能一直继续就好了……

不过青唯也很明白,除非能以“爱情”这个名分将王澈留在身边,否则目前所拥有的这些美好,终将迎来幻灭的一天。

想到这里,她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

关于萱萱生病的事,青唯是在家里早餐的时间段告诉庭祖的,她并没想到这家伙听了马上就着急了起来。

“萱萱还在发烧吗?”他一下就提高了音量,“这下糟了,晓彤还要顾店,这么小的孩子却得一个人留在家里!”

庭祖很少在家人面前这么大声说话,再加上声音又急,导致卫东和向阳都一同朝他看了过来。

“什么萱萱?晓彤又是谁?”向阳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之前从没听你们提到过?”

“晓彤是我高中同学,在海大南门那里开了家小超市,庭祖常去那里买东西,似乎因此就变得和她很熟。”青唯解释道。

她瞥了庭祖一眼,也觉得他的反应未免也大了些:“萱萱是她女儿,她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女儿,日子很不容易。”

“呃,小超市老板娘的女儿生病发烧,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着什么急?”向阳对着庭祖直接问出心中疑惑。

“啊!”庭祖这才意识到方才有些失态,慌忙立即启动表情管理,挤出一个不服气的微笑,“大哥你在乱问什么呀?!”

“我就是常去那家店买东西,和老板很熟了、也常和她女儿开玩笑,听了姐的话稍微有些担心那孩子而已。”

“是吗?以前怎么没见你替什么茶饮店、小吃摊老板的孩子担心过?”向阳看似很无意地又补了一枪。

“大哥!”庭祖窘迫地嚷了出来,“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我是无所谓,但人家老板一个人带着女儿,要真受到什么莫虚有的绯闻困扰,真的很不好!”

“我不过问了一两句,你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反应这么大干嘛?”向阳拧眉道。

庭祖这才发现自己被调侃了,立刻就暗自松了口气,却不得不佯装生气:“大哥,这才一大早你又在捉弄我吗?!”

他故意用了“又”这个字来渲染自己的委屈,然后顺势直起身体,告诉家人们:“我吃饱了,现在上班去了!”

“嗯,路上小心。”卫东习惯性叮嘱道。

“知道!”

庭祖背对着家人们挥了挥手,带着股刻意回避、并将心事隐藏起来的迫切,飞快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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