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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乔一帆回到酒店，准备小睡一会儿时，他才看到手机上皇风队长田森发来的好友申请。
他一头雾水——这位加他干什么？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应该跟这位不熟才对啊。
出于礼貌，乔一帆还是通过了田森的好友申请，并向这位前辈说明自己下午有事，手机不在手边，因此这么迟才看到消息。
田森那边很快回复了。对方似乎不在意，并紧接着说明了来意——竟是来问乔一帆有没有意向去皇风的。理由是乔一帆连力驱这么冷门的流派都知道，还能打得有模有样，想必对驱魔很有研究。
乔一帆哭笑不得。
在他看来，皇风这也是有些盲目的病急乱投医了。一场新秀挑战赛能看出来什么？
一样是病急，嘉世那边，叶修前辈可是通过自己目前仅有的两场比赛记录就能建议自己尝试阵鬼呢。叶修前辈就算乱投医，那也是有思考有分析地乱投医。
当地一些叶修脑残粉毫无自觉地顺手进行了一点好不讲理的拉踩。
但驱魔确实是比阵鬼更加冷门的职业。在乔一帆的记忆中，皇风直到田森退役时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接手扫地焚香，只能匆匆从青训营矮子里边拔高个儿地挑了一个出来。
那新人也着实不太争气，好端端的神级账号卡到了他手里，第二年就跌出了全明星，排名掉到不知哪儿去，情怀票都剩不下几张。反倒是何伟堂一直在勉力支撑皇风。
而乔一帆和盖才捷后来之所以惺惺相惜，关系要好到能甚至超过他和高英杰的感情，也正是在虚空试图让盖才捷打感情牌挖他时，他问了盖才捷这么一句话：“那如果皇风来挖你，你会去吗？”
盖才捷毫不犹豫：“不会。”
盖才捷刚进虚空青训营时是阵鬼，虽然技术不错，但一到团战就出问题。一个辅助常常冲得比输出还靠前，这毛病怎么都改不过来，也是差点被青训营放弃。
李轩其实挺看好盖才捷，但盖才捷的毛病也的确不好办。多亏了吴羽策想起同期好友方锐刚出道那会儿堪称山路十八弯的转职经历，跟李轩说起来这么个事。
即便还没有后来第十赛季转职再封神的镀彩，方锐的转职经历也已经够典型了。
李轩灵光一闪脑袋一拍：“对啊，也不是大家都不愿意转职。要是小盖愿意，不如干脆让他24个职业都试试嘛！哪怕一样是鬼剑，那不也还有斩鬼呢！让他多试一年又不损失什么的嘛。冲得靠前换个角度来说那也可以是身先士卒的大将之风啊！”
于是盖才捷最后以驱魔师的身份留了下来，并在第九赛季成功以19岁的年纪出道。
两人颇有些相似的经历让他们非常能理解对方对于主队的感情、对有知遇之恩的队长的感情。巧也不巧，两人还正好就是比起更高的薪水和更高的地位而言更重视感情的类型。
冠军固然人人渴望，但他们并不是不顾一切地执着于冠军的那一类，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和什么人一起为冠军前进，还有共同奋斗的日常。
思绪飘得有点远，乔一帆一边想着这位好友，一边婉拒田森，并附赠了一点小建议：“我是觉得前辈正值当打，并不需要这么急着找一个接班人啦……前辈的时间还很有余裕。如果来找我是由于前辈目前看过的驱魔玩家中没有很满意的，要不要考虑看一看青训营里职业不是驱魔，甚至不是主c的孩子？说不定也有人现在的职业是不太适合他的，换了驱魔之后正好就合适呢。”
把厚厚的外套搭到椅背上，乔一帆接着打字。
问荆：或许也不用局限于皇风自己的青训营。我听说，呼啸的方锐前辈最初在蓝雨青训营时还是气功师呢。
接着乔一帆照例客套两句，大意是我随便说说您随便听听，您也别太当回事，只是一点从我自身经历出发的不成熟的小联想。
对面的田森看完倒是似乎若有所思，“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显示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田森的消息才过来。
扫地焚香：不会，你谦虚了。你的建议很启发我。我们会认真考虑的，谢谢你。
扫地焚香：不过如果你之后改变主意了，皇风这边也会随时欢迎你来试训。我很看好你的控场能力。
看好控场能力啊……
乔一帆看着这行字，伸直手臂把手机拿远了一些。他把重心从脚底转移到脚后跟，保持着这么个伸直手臂的动，直挺挺地仰面倒在床上。
住同一个标间的高英杰已经睡着了。剧本杀这种强社交属性的活动对他来说是很大的精神消耗，他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乔一帆没有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响。他窸窸窣窣地，从仰面转到侧躺，从伸直胳膊到把自己蜷起来，再最终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个球。
嘉世和皇风的橄榄枝自不必多说，实际上就连三零一，也在他刺杀一叶之秋成功后的那场比赛来旁侧敲击地问过副队长邓复升——这事还被邓复升当件趣事说给他本人听过。
乔一帆知道后来常有人把自己拿来跟喻文州、唐昊对比，论及原因，大约是由于他们都是那种一开始不被看好，最后却一步一步大放异彩的“逆袭”挂。这样的对比中又以喻文州为甚，这也许是因为他们战术风格相近。后来不乏杂志小报评论称他是“小喻文州”。
但乔一帆始终认为，自己并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喻队和唐队是那种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的人，这种强大的自信让他们没有被逆境打倒，最后靠着自身的努力，厚积薄发，用打败同职业大前辈的方式证明了自身的能力，这才一步一步走上坦途。
而他呢，他并不是的。他本就不稳固的自信心在微草一点一点地被消磨，要不是高英杰的无条件鼓励和叶修的提点支撑着他，说不定他真的会崩溃。
性格方面尚且如此，就更不用提喻文州除了手速之外几乎没有缺陷的、仅次于叶修的综合素质——他是个偏科生，只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做得尽可能的好罢了。
把他称“小喻文州”，这事在他看来实在有点碰瓷人家喻队。更何况人喻队没退役呢。正品还在，没有必要急着找个拙劣的仿品。喻队是喻队，他是他。
打败同职业大前辈完成逆袭的爽文戏码，他不懂事的时候倒是也幻想过，甚至妄想实现过，但这不是没成功嘛。他可不是什么转职一个月就秒天秒地的超级天才。
聪慧如喻文州都在蓝雨青训营当了一年多的吊车尾，强势如唐昊也尚且在百花坐了一年多的冷板凳才挣出头。
他自认为只是一个幸运儿。
带着被挫折磨得圆润不扎手的一点点棱角和被珍视雕琢得精致顺眼的一点点才华，才走到所谓第二代战术师的高度。
而对比强悍霸道的操和算无遗策的战术而言，他的这点才华本来并不显眼。
电竞职业圈是一个只容精英的地方。《荣耀》玩家光是在国内就数以千万计，以这样的国民度，目前在役或在役过的选手们和选入青训营的少年们加起来，没有上万人也能有几千人，更别提还有多少队伍在挑战赛挣扎。
联盟已经发展到第八赛季，天才不说一捞一大把，至少也是比刚开始那几年常见得多了。努力的普通人在联盟中的立足之地已经越来越少。
尤其像微草这样的豪门，是并不容易缺人的。他们不需要像兴欣一样捡着点不错的苗子就拼命打磨。
被放弃的少年们是否有什么尚未被挖掘的过人之处，被放弃后少年们的梦想又该怎么办，这不是“豪门”需要考虑的事情。所谓的电竞在现时还是相当离经叛道的梦想，大多数被放弃的少年的家长还反倒感谢俱乐部的劝返。
目前的青训营还不像后来那样会普遍地在选拔少年们进青训营之初就为他们量身选择合适的职业方向，再按照分类进行适当的定向培养。这样的做法最开始是蓝雨独有，后来盖才捷乔一帆成为队长了，建议自家俱乐部向蓝雨学习改进，才慢慢有更多其他俱乐部效仿。
此时的青训营更多还是从对应职业的高玩中选拔，并大致就把他们定型在这个方向上。
而包容到了蓝雨那个程度的，则更是罕见中的罕见——兴欣同样有很强的包容性，这也是为什么乔一帆的战术风格会和喻文州类似，但圈内人都心知肚明：
蓝雨的包容性是由于喻文州自身经历，兴欣的包容性最初却是迫不得已，是由于这样的草根队无人可用。蓝雨有得选，兴欣则是没得选。
乔一帆相信在这茫茫人海中还有非常多仅仅是由于职业方向不对而被埋没了的选手。
喻文州唐昊比他们幸运，术士是一个适合指挥型选手的职业，流氓也是一个适合强攻手的职业；乔一帆稍次一些，最开始的刺客并不适合一个团队型选手，初入坑的眼界也让他无从知道这一点，只当是自己努力不够或天分不足。可他又比任何人幸运，烧了八辈子高香才能遇到叶修的那么一句看似随口的提点。
如果不是拥有了23岁的自己这么一个天降经验包，在这条没有兴欣的世界线上，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去一些小战队碰碰运气？或是心灰意冷回去继续读书？或许最有可能的是后者。
这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只是，他大概会在最开始有些不甘心吧。
两条世界线的重叠，拼凑出了一个世间罕见、绝无仅有的幸运儿。
一个本该在今年夏天被舍弃的无名小卒，一个目前仅仅打过两场公开赛（其中一场还是相对娱乐表演性质的比赛）的新秀，现在竟好像是个香饽饽似的，没到转会期就有豪门战队来争取，甚至还是战队队长亲自交谈——多新鲜呢。
一件无处可说的趣事。
球一帆在被窝里耸耸肩。
球一帆退出手机的sns界面，设置好闹钟。
球一帆小幅度地滚动，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小憩。
距离七点半入场还有一两个小时，先睡一觉。别的都不说，至少酒店的枕头被子挺舒服的。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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