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逃亡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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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
冬日的子时，一片黑漆。
夜里下了场雪，扑簌簌地敲打在屋檐、窗棂上，时而可以闻见庭院中竹枝折断的声音，“啪嗒”一声格外清脆，呼啸而过的风声也足以扰人清梦。
卞和玉轻阖眸子，睡得并不安稳。
“卞公子，你醒着么？”
屋外立着一个颀长的模糊黑影，传来的声音闷闷的。
床前的烛火幽幽地发亮，在浓墨的夜中，照得房屋中格外亮堂，卞和玉倏忽间睁开眼。
光影将他的侧颜映得熠熠生辉，恍若一片火光中的玉面佛子，五官更显清隽端正，绣花屏风上拓印下来的模糊君子影便也是如琢如磨。
“卞公子，你醒着么……”
声音的主人明显心急了，扣响房门。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卞和玉披了件鹤氅，起身去开了屋门。
却是张恻收了伞，轻脚踱入屋中，抖落一身雪意，带着歉意地看向他。
卞和玉意兴阑珊，眼尾泛着青色：“张先生近来在周朝混得真是风生水起，今日我还险些以为你是周天子座下的谋士呢。”
张恻闭目，略有些踌躇。
“……公子，周玄王和卫铭执意拦我，不是我不想出兵，是实在脱不开身。”
烛芯子燃得尽了，骤然熄灭。
卞和玉冷声：“跪下。”
张恻发怔，蓦地跪地。
他并不怎么真心实意地道，声音在雪夜中显得硬朗：“对不起，公子，这次是我办事不力。”
“……周玄王和卫铭早就有了此计谋，让公子你死在吴国，在得知你被吴庄公下狱之时，他们还控制了周朝的全部军队，恕在下无法突破他们两个的樊笼。”
“幸亏公子以‘死’破局，才将周玄王和卫铭这两条毒蛇给引了出来，公子真是高明。”
“公子没死，实乃幸事。”
他的语调上扬，带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庆幸，仿佛当真在为卞和玉而慨叹。
更漏声滴答滴答，声声不断。
窗外的落雪倏地大了起来，照彻殿内，亮堂而明彻。卞和玉的眼尾泛红，交融着青色，恍若青黛色的山上有了一抹明艳的枫树，色彩格外热烈。
不过他的眼眸，泠泠的藏匿着窗外的雪光，近乎纯澈。
张恻的解释，对于他来讲，同狡辩无异。
卞和玉饶有兴致，拢了拢鹤氅，缓步走至桌案前坐下来，手开始抚弄腰间的环佩，在一片雪光中，整个人显得莹莹发亮。
张恻到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有些不安。
卞和玉轻笑：“……罢了，张先生最后不也还是随周玄王起兵来了么？若非张先生，我还是会死在吴国。”
这番话里的态度极其模糊，像是劫后余生的平静、安然，对张恻并无责怪；又像是暗里对张恻的撺掇，带着几分好整以暇的诘问，叫张恻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他的身子仍旧虚弱，面色因为窗外霁雪的映衬而更加苍白，眼睛传来痛楚，纤白的手支额，拦住几丝光亮。
“……毕竟我身在囚笼，什么也做不了。”
极轻的叹息声落下，全然掀不起一丝波澜。
……
张恻瞧着卞和玉有几分失落，试探性地开口：“今日属下来寻公子你，不仅是为请罪一事。”
卞和玉挑眉：“何事要禀？”
“……周玄王已经吩咐卫铭及麾下士兵，今日寅时会来捉拿公子。”
话音未落，窗棂外除了白茫茫的一堆雪，更有了零星半点的火光，橙黄色映在红墙上，几分温暖。
绝不可能是宫灯的亮光，现下已近卯时，庆功宴会早已结束，吴国宫城已是万籁俱寂，绝不可能再有这片火光。
除非是……
“公子，他们已经开始提前行动了！”
张恻蓦地站起来，高挺的眉骨微动，闪着几丝微光，眸子中满是惊慌和不安。
卞和玉打开半扇窗户，以便看得更加清楚些，那些火炬上的光正愈来愈近，齐整的步伐声刻意地压低了。
他微眯起眼，叹口气：“……张先生，这样看来，卫铭他们似乎不太信任你啊。”
雪扑簌簌的声音、更漏声、凛冽的风声、还有愈来愈急切的步伐声，时间又仿佛变成了一个催命符。
张恻没有理会卞和玉这句话中的不对劲，只是极为恳切地伏跪。“现在形势紧迫，属下已经安排好马车，请公子带着商姑娘逃离吴国这个是非之地。”
“……商姑娘？”卞和玉怔住几秒，凝视着张恻隐在黑暗中的眉目，有些犹疑。
“对。”张恻来不及解释太多，闭眼硬声道。
卞和玉在一片风雪中说：“好啊。”
“那我们就在齐国恭候张先生，你需得好好保重自己。”
这番话却没有语重心长的调子，也没有临别各自珍重的告诫、期许，尾音上扬，反倒是令人听出来一种挑侃的意味，似乎张恻并不是去拦截凶恶的军队、为他开路。
*
夜里的雪路并不好走，土地松软，也到处是坑坑洼洼。马夫是个瘦小却精神抖擞的老人，他提着一盏灯笼照亮前方。
马车蹚过泥泞，一路颠簸。车内定也是摇摇晃晃，珠帘玉穗相互碰撞、叩击，无暇的雪飘了进来，润湿座椅。
并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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