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道韫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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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饭堂里，气氛冷凝。
愣一个傻子都能看出来，马文才现在非常非常不高兴。
祝英台却觉得，是那种带点失望的不高兴。她是女儿家，直觉总是敏锐些，隐隐觉得他是在等什么人。
原来除了凶和拽，他还会有这样的情绪，可到底是不如山伯品性温和的，她也绝无结交之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英台不喜欢太强势的人，祝母便是一个十分强势的女人，在她的教导下，英台的性格也很好强，可山伯品性纯良温和，处处以她为先。
这让祝英台觉得，相处时较为舒服，也不会有太激烈的磨合。
自然而然，一颗心便往结义的兄长身上靠，人之常情。
思齐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马文才不改变性格的话，注定和英台不是一路人。
他纵使再对她好，也只会是悲剧，其实感情便是这样，爱你时，你随随便便一个付出都可以叫我感动得山崩地裂，不爱你时，你山崩地裂地拿命拼，我也觉得是随随便便。
爱与不爱，相差甚远。
思齐也是知道马文才性格的，这人爱强求，也傻得有些死心眼，若真正认定了，便是极致的双标，他可以对所有人都心狠，却唯独把柔软都留给你一个人。
像孩子一样，纯粹且固执地追求着，哪怕入了魔，也还不肯放手。
他要的，此生不渝。
可命运的残酷在于，他要的，正是祝英台给不起的。
梁祝的故事里，她的生死相随注定许给了另一个人。
马文才是被抛弃的。
可他最害怕被抛弃。
就像此刻，明明他还不认识那个人，不认识那个一箭挡了他射向王蓝田利箭的人，可还是期待。
期待与他虽未正面瞧见，却暗暗看得上眼的人相遇。
他修长的手指摸索着袖中那只短箭，就那么孑然孤傲地坐着，等着，一双漆黑上挑的眸越来越冷。少年是有些偏执的，他以为短箭的主人一定会来吃饭。
可没有，他现在一个人坐在这里，就像是被抛弃般。
及至下午上课，一整天里，马文才都是魂不守舍的。
就这么过了三天，也等了三天，按耐住去敲那个新生房门的冲动，少年始终坐在饭堂等候。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亲自去找，就像他不会告诉小跟班王蓝田，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便是这样安稳渡过三天，陈夫子评的品状排名里，公示在品状布上后，左边马文才，右边王蓝田。
由此可见陈夫子的品格了，品状排名好，似乎也不意味着品行好。梁山伯和祝英台倒是有些失落的，却只是互相鼓励，日后更加努力，荀巨伯倒不同，心大的并不如何在乎。
学子们性格各不相同，也很容易抱团，但除梁祝荀三人外，都以文才兄马首是瞻。
但他们的老大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直到第四天，迎来转机。
书院来了一位女夫子，是名满各地的大才女谢道韫。
女子呀…
文才兄得知消息后，当即有些不屑，像是刻意的，非要讨厌女子一般，也不知是童年经历了什么，他双手环抱胸前，任衣袖滑下，有些倨傲道：“女子，不应该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吗？”
“是啊，抛什么头，露什么面。”
王蓝田应和道，女子就该乖乖留在闺阁，当然漂亮的除外。
说起谢道韫，王蓝田又想到了那惊鸿一瞥，那是开学前谢安长女出嫁，十分风光，他有幸随父亲为男方太原王氏的亲眷入席，在新人行礼时，得见了谢家小女儿一面，那时便惊为天人。
王蓝田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孩子，他相信不止他，在座的青年才俊都会这样觉得。
那女孩子安安静静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着，侧颜完美，眼神又带着十分的神秘，笑起来时便叫人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眼前。
王蓝田知道，他只能仰望。
更是听说，谢家小女儿谢灵均早与琅琊王氏定了亲，对象还是王羲之的儿子，左将军王凝之的弟弟，□□。
奈何这个人被流传得粗俗不堪，王蓝田也没有见过，他不过是太原王氏小小旁系，连琅琊王氏的边都沾不上，更别说见过。
那些狂妄自傲，多少是装出来的，到马文才面前就露了原型。
可再怎么说，能再次见到谢道韫，也是件好事啊。上回，王蓝田只顾着看谢安的小女儿了，哪里管这二十七八仍未出嫁的老女人长什么样，大抵如民间所流传的，貌若无盐吧。
正想着，那为客座教席的女夫子就被众人迎了过来，梁山伯祝英台首当其冲，他们向来尊师重道，和王蓝田这等表面功夫不同，马文才亦是不屑，他和王蓝田又不同，尊师亦尊，可不尊女子。
便是任凭王蓝田沉迷于谢道韫的清丽容貌，他是看也不看，轻嗤一声，顾自走了。
女人的话，他唯一在乎的那个十几年前早已经死了。
其他人，不屑为伍。
“哎，文才兄…”王蓝田到底清醒得也快，赶紧拔腿跟上。
反正文才去哪我去哪。
大部分学子亦是这样想的。
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了一场小风波。
当时课堂上，谢道韫教着民歌《木兰辞》，许是女子打战在男子眼中看来有些荒谬，又许是谢道韫一个女人却当他们的授课之师，总之王蓝田看清马文才也实打实讨厌后，举手拆台道：“夫子，我以为，女子当遵循三从四德。”
谢道韫闻言，当即轻笑，十分笃定从容的说：“何为三从，何为四德？在我眼中，不该那般迂腐以为…”随即，她道出了自己关于对知识真理的三从，关于言行举止方面的四德。
而并非仅针对女子。
马文才却站了起来，还是极有礼貌的，先拱手行礼才说：“夫子，从古至今，三从乃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夫亡从子，至于四德…”他唇角含笑，点到为止，漂亮上扬的桃花眼里隐隐有着得意。
谢道韫却笑了，不知在笑什么，看向马文才的眼神却像是看谢家十来岁的小辈们。
就是孩子气呀，何必计较。
却在这时，梁山伯站了起来，在英台支持的眼神中，自信道：“夫子，山伯认为，三从四德不单单应对女子约束，任何人都应当有礼有节，尊师重道。”
他这番话着实让祝英台高看了一眼，连谢道韫亦是，都说众生平等，但在男人眼里，男女却从未平等过，风气如此，几千年流传下来，连她们女子都不敢奢望能有男子这样想。
梁山伯此举，太拉好感。
大概被女人喜欢的男人，总是会被男人讨厌，反过来亦然。
不难想象，梁山伯招了马文才和王蓝田的不喜欢，他们从小是门阀子弟，家里教的就是大男子，哪里能像梁山伯这样清贫出身的学子懂换位思考。
便是愤然离席，连带着把除了梁祝荀三人外的学子都弄走了。
一行人坐在教室外空旷的场地上，马文才又是鹤立鸡群，一个人坐在前边，坐姿十分潇洒不羁，他捻着手指，是带着一肚子气的，眉眼便越发凌厉分明，惹人侧目。
教室内，终于肯现身来上课的思齐挪回视线，问一旁无课可上的堂姐谢道韫：“你看他如何？”
“又倔又硬。”
谢道韫给马文才用了和弟弟谢玄一样的形容词，她笑，温润且优雅，“不过是一个还未经历真正磨难的孩子，太锋芒毕露了些。”
“那他和堂兄又怎会一样？”
思齐亦笑了笑，其实她前三日已修养得差不多，再过两日便可完全好了，也不必什么都在房中解决，洗沐也是，吃饭也是。
多亏了小蕙姑娘，自思齐搭了个小灶台后，她总会送来新鲜的蔬菜瓜果，每日也总有书院打杂的人担来新鲜的水，日子倒还过得去，也安生，只是今日听闻堂姐要到，又被马文才闹这一出，才急着出来瞧瞧。
在思齐看来，他和堂兄谢玄是不同的，那银枪小将军总是很会照顾人，虽又倔又硬，却听得进去她的话，他们也比家族中其他堂兄妹要亲密些，虽只相处了一年多，确切算日子的话，至多小半年，但思齐是真的十分欣赏他，希望他亦是。
更何况，谢玄是经过战场磨砺的，他早已不是那个娇养的，爱佩戴紫罗香兰的贵公子了。
马文才却不同，同样又倔又硬，他似乎正是年少轻狂，桀骜不驯的时候，任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思齐还未与他正式打过交道，却觉得他似乎只会在未来喜欢上祝英台后，听她的话。
这样想着，谢道韫也给出了她的答案：“我觉得他们相同是因为…大概日后，马文才多少会步了阿玄的后尘，无论是感情，还是行军打仗。”
她说这话时，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思齐，对方却似未懂，只道：“真不知道日后谁能和堂兄那厮过日子。”
末了又补充道：“马文才也是。”
两个“无妻”困难户嘛。
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太原王氏在东晋时也是十分显赫的，但不知道电视剧里的设定出了什么bug，所以把王蓝田私设为挨不上太原王氏当权中心的旁系。另：同人文不能申榜不能入v，还是蛮考验一个者对文才兄的热爱的，我尽量更吧，望多多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