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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雪怀决定前往船尾的同时,云音阁诸人内部正爆发激烈争执。
他们一行十二人,合作杀人劫财已非第一次。为防泄露行藏,一直以十二生肖做代号。
最年长的严丹,是最早加入的八人中心思最缜密细腻的,是以众人推她做首领,号称子鼠,其他人各按年纪排序命名。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将在最后一支舞结束时发动,趁原雪怀等人沉醉梦中将其全部杀死,留下众侍从侍女的性命,带走所有能带走的财物。
令船上宝贝不少,光是灵石都有数千万甚至上亿之多,他们约好,这一单做完便金盆洗手,好生修炼以期飞升。
整个计划其实极为缜密,十二人反复推敲,可说是算无遗策,所有可能出现的破绽都做了周密应对,以备不虞。
为防原雪怀等人起疑,他们所下的毒由善于制毒的柯三娘专门配置,柯三娘为这毒取名糖梦鸩。
这种毒口味好似冰糖,毒性不显,可拌在糕点中,使之更加美味可口。食用一点便令人浑身舒泰,心神松懈,反应迟滞,灵气涣散,遇酒则效用翻上数倍,中者将陷入醉梦极难清醒,再加上魅惑催眠的音律舞姿,可说是万无一失。
为预防万一,他们还冒险拿下医官,由三娘假扮他,确保拌有糖梦鸩的点心不被识破,全数落入船上所有人腹中。
连那临时出现的客人杨姑娘,也不例外——在三娘建议下,原雪怀也叫人送去了一份。医官给她煎的药汤极苦,本该有甘味剂中和,被三娘略过,是以她非吃那点心不可。
可惜,千算万算,漏算一只极地雪豹。
悬赏的金主发给他们的玉简上,只字未提原雪怀有一只修为已达金丹铜皮铁骨的护身灵宠。
他们高价从修罗城蜂客处买来的原雪怀履历玉简里,也未有灵宠记录。
老四当即建议速战速决,趁着对方未醒,各人施以绝命之招,除掉灵宠,尽快杀死原雪怀以绝后患。
这一提议起初其余人都反对。
尤其三娘,人间尚有牵绊,历来下手最宽松仁慈,领头反对说:“其他人怎么办,是要一并灭口?我不同意。”
所谓绝命之招,都是各自师门所传,一旦使出来,极易被人认出。那时他们为了自保,只能将这一船的人都杀了。
虽说多年刀口舔血,行径已近魔道,但终究还没到入魔那一步,非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愿沾染无辜人命。
老四心里是真心在意她,也没坚持。
待到后来,原雪怀醒来,抢了长剑,在灵宠掩护下跟他们游斗不休,他们开始觉着形势有些危险。
老四再提旧议,反对的便只剩下三娘了:“苗头不对,后面怕是会有极大变故,我觉得要尽快撤退。”
众人哗然不肯,三娘又说:“原十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我们外人不知他有灵宠尚属正常,要杀他的人也不知,这其中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分明只是原十步有意藏锋。”
众人只当她优柔寡断,纷纷坚持要继续,金主悬赏十亿灵石,如此天价赏金前所未有,闻所未闻,他们若不干,有的是人干。
况且,现在事做一半说退便退,金主那边如何交代?便不怕金主要他们的命么?
子鼠反复斟酌后,偏向听从众人意见,三娘无奈,心底暗暗担忧,只能暗暗盼着老天怜她幼子肯叫她全身而退。
不幸的是,她的担忧最终成真,未及子鼠下令动手,船尾方向传来异动,阵法开启,老八失联,他们的修为直降金丹之下。
子鼠当即决定不计代价立刻除掉原雪怀及其灵宠,而后夺回阵眼室,救回老八,将全船人灭口。
而后朝天炮响,那震耳欲聋的炮声犹如丧钟,重重敲在心头,激起阵阵心悸——
现如今不仅老八落入敌手,连他们都在敌人炮口之下,原雪怀若是死了,恐怕他们立刻会被那炮弹轰成碎片。
随着形势骤变,十一人也分作了三派,争执不休。
一派是子鼠为首,共有五人,他们八人同胞多年,情同手足,不忍丢下老八不管,决定制住原雪怀,与控制炮台的人谈判,拿原雪怀的命换十二人全身而退。
一派是老四以及后加入几个,也有五人之数,提议立刻撤退,老八与他们订立过死契,不会泄露他们秘密,至于他们撤退后老八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一派是三娘,她弃权。
老八那条独臂便是为了救她而失,她说不出弃他不顾的话。只是此刻阵法开启,他们修为受限,要拿下原雪怀势必要出全力,一旦暴露真正师门,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他们在秘域内各抒己见,手上依旧与原雪怀及灵宠缠斗不停。
那原雪怀大概是受了炮声鼓舞,虽然依旧毫无灵力施展不了术法,身手已较之前敏捷多了,那群围观侍从侍女们的掩护下移动速度极快,眼看着再不阻止一人一宠便要到达阵眼室外。
也不知阵眼室内此刻是什么观景,他们推测极可能把守了几名守卫。至于为何这几名守卫没有中毒,他们想象不来,从凭空冒出一只灵宠来看,谁知道这不是原十步未雨绸缪的手段呢。
子鼠怒道:“三娘,你平素满口仁义,这不忍杀,那不肯动,今日轮到自家兄弟,反倒心肠硬起来了。你说句话,你若是也不肯救老八,我们现在便撤了。此后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三娘一时未说话,老四唯恐她动摇站到子鼠一边:“方才她说撤退,你未答应,错失最佳时机,现在何必拿道义压她。”
子鼠自知错失最佳撤退时机她有极大责任,放缓语气:“我知道你顾念小天,此事了了,我便去求城主收他做干儿子,日后不管你遇见什么,他都有人庇佑。”
所有人都在等三娘的决定,片刻后,秘域内响起她淡淡的声音:“好,就这么说定了。"
老四长叹一声,幽幽说:“三娘,你既如此,我就……”后面声音渐渐低下去,谁都没听清到底他就如何,有人像插科打诨说些什么,却听子鼠沉声道:“现在六对五,老四你们怎么说?”
老四笑一声:“我能说什么,你们知道我心思的。”他心许柯三娘,早已不是秘密,这言下之意很是明白,三娘再哪他便在哪,誓要与三娘同进退。
此时将到阵眼室外,一大群人乌泱泱站满了甲板,秘域内众人计议已定,子鼠厉声号令:“休要容他进阵眼室!我们先拿下那灵宠。”
此时原雪怀与他们全部都在炮口之下,敌人投鼠忌器不敢攻击,倘若原雪怀进入阵眼室,脱离掌控,他们便失却屏障,极为危险。
众人奋起,纷纷使出看家本领,一时间只见异光绚烂,五彩并举。
雪豹本是强弩之末,当此危急之时,兽类本能感觉到危险,反而激发了凶性,回光返照一般比之前更加敏捷骁勇。
原雪怀借机又向前推进了几步,他已瞥见炮台上站立的正是杨姑娘与王医官,心下蓦然有些莫名激动。
这激动只维持了短短数息,随着云音阁诸人凶猛的攻势,雪豹终于气力耗尽,脖颈被一记琴音罡气扫中,鲜血汹涌喷出。
……
雪豹的身躯轰然倒地的一刹那,王凤灯心尖抖了三抖,往后站了一步,与那昏迷的独臂男子并列,从无极药匣里掏出一把柄巴掌大锋利小刀来,伸到男子脖颈上。
杨桃微转身,斜看他一眼:“你做什么?”
“他们发现行刺不遂,却不逃走,意图是要救走同伴。此人是重要筹码,需严密看守。”
杨桃凝视他沉默着,似在思量什么。
王凤灯心内打鼓,脸色强装镇定。他的这一举动诚然是为看守独臂男子,另外有一层考虑便是要占据有利地形监视对方。
受梦境困扰,他对眼前少女始终怀有戒心,因此方才趁着三人一起下楼他落在最后,偷偷服了自己配置的万能解毒丹药和速效回神丹,体力和修为均有些恢复,倒霉的是服药时机没拿捏好,他也不太确定对方是否看见了。
片刻后少女淡然道:“王医官,请过来站我边上,你站那边我会以为要拿刀刺我。”
王凤灯似受到了侮辱:“姑娘此话何意。”
杨桃却不说话,只看着他,他不由自主地被她那目光震慑住,脚下移动,走了过去,口中愤愤然:
“姑娘何必草木皆兵,我们如今通力合作才能救出公子,我怎会拿刀刺你?”
“你知道要通力合作就好。”杨桃懒得戳穿他的小心思,转回身望向原雪怀。
数道寒光正奔他而去,他情急之下,猫在了已然死去的雪豹背后,雪豹厚实的脊梁正好能为他挡住那寒光。
背后不远处,便是阵眼室入口。他只要望后退一步再伸个腿,便能踩到下到舱室的木阶。
王凤灯兴奋道:“公子若能退入阵眼室,则对方陷入腹背受敌,局面将产生大逆转……”
方才杨姑娘对天开炮给了他极大启发,木系诛魔弹爆炸伤害力不如金火两系弹头,但可以在爆炸后对残余妖魔产生束缚之力,控制能力是五系诛魔弹中最突出的。
他们只需将炮口打偏,那些藤蔓自会对云音阁诸人进行缠缚攻击。
王凤灯:“公子真是英明。杨姑娘,公子脱困,你居功至伟啊。”
杨桃沉默不语,暗想,如果原雪怀与青青会合,借她留给青青的符咒,守住阵眼室,云音阁诸人将陷入极端被动局面,为避免全军覆没,这十一人可能会放弃独臂男子,立刻撤退。如此独臂男子便会落入原雪怀手中。
想到此处,不禁眸底暗沉,心生犹豫。
她只欲救出原雪怀,令这班人知难而退,此事便告结束,至于他们背后是谁指使,她毫无兴趣,最好半点都不要沾上。
要实现这个目标,最佳方案便是他们拿住原雪怀,双方谈判,交换手中人质,而后对方离去,她也离去。
她无声地摸向了腰间乾坤袋。
那边云音阁诸人眼见原雪怀离阵眼室只两步之遥,浑身毛孔都要竖起,一个男修大吼:“快!”
众人齐心,霎时催动法力,十一道璀璨光柱,疾速迸发,欲要封住阵眼室入口,但其实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原雪怀身法矫健,反应神速,但见他长剑轻挽,身形如风般翻滚于地,竟于间不容发之际到了第一级木阶处。
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
王凤灯看得明白,心想这样动作快则快矣,可惜却是后脑朝后,若要下到舱内,势必要翻滚下去。
杨桃也是暗骂。青青在下面怕是早听见上面动静,知道是他滚下来,关心之下,哪里来得及扔符咒出来,万一这些人狗急跳墙急攻阵眼室,阵眼室就危险了。
这狗少爷就不能靠点谱?
云音阁诸人却不知阵眼室内守卫情形,来不及思索是否要强攻阵眼室,他们只见原雪怀翻滚着掉入阵眼室入口,而他们却无能为力,俱都绝望至极面若死灰。
正当众人心绪都被牵动之时,原雪怀却伸一手在阶旁甲板上一撑,越过了那处入口,反而向船尾炮台方向近前数步。
云音阁诸人:……!!!
王凤灯:……???
杨桃:……!!!
云音阁诸人一身冷汗,如蒙大赦,惊喜交加,谁能想到原雪怀竟然弃阵眼室而不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此人如今既无灵宠护卫,自身灵气又全然散尽,敌人又投鼠忌器,如此良机摆在眼前若还让他逃了去,日后他们如何有脸见人?
当即奋起神勇,誓要数招之内拿下原雪怀。
……
炮台上,王凤灯很快便从失望震惊中回过神,为自家公子的昏招找到了极为合理的说辞:“公子定是不愿将来敌的注意力招去阵眼室内。如此也好,他们若是强攻,阵眼室不一定守得住呢。”
杨桃松一口气,点头附和:“有道理。他若是滚着下去的,确实不一定守得住。”
王凤灯: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话里意思似乎是怪公子,不该出错滚着进阵眼室,语调却极放松,甚至有几分戏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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