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当牛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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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二家院子并不算大，只修了四间土屋。除开厨房，便只剩了三间屋子。
最大的一间主屋住了陈老二两口子，另一间屋子留给了陈家唯一的男丁陈闯，最后一间则充作了杂物间，墙角的窄炕上还住了一个堂姐陈云儿。
赵氏对陈静好这个拖油瓶实无好感，一进门就收起满脸的假笑，随手将她指派给了陈云儿，此后无论衣食住行更是连问都懒得问一句。
作为一个外来人员，在资源紧缺的前提下，陈静好显然并不受欢迎。
陈云儿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嫌弃。
“想睡觉就自己动手，可别指望我来伺候你！”
说完，就自顾自地在床上躺下了，看都不打算再多看她一眼。
那床不过宽三尺半，显然是睡不下两个人的。
陈静好很有自知之明，也没打算去讨好这位不好说话的堂姐。她环顾四周，在院子的墙角处发现了一堆稻草，于是先利落地将散落了一地工具和杂物归拢到一旁，又抱了厚厚的稻草铺在地上，最后干脆和衣躺了下去。
刚下过细雨，稻草散发着阵阵潮意，陈静好却并不抱怨。她假装不经意地摸了摸藏在里衣里的家当，确定它们都还在，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折腾了一天，她还真是乏得紧了。
以后她就要在赵氏眼皮子底下过活了，寄人篱下，赵氏不会让她过得太安逸的。她得趁着能歇着的时候抓紧休息才行。
陈静好这边很快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原本一直背对着她的陈云儿却悄悄回过头来。
看着陈静好安然恬淡的背影，她眼底的光更加幽深了。
*
次日，陈静好的境遇更差了。
在她来之前，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娃，陈云儿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现在，有个地位更低的陈静好在，陈云儿只觉得扬眉吐气，理所当然就把这些活儿全部推给了陈静好。
一大早，还没等睁眼，陈静好就被陈云儿催着起来烧火做饭、收拾屋子了。
等饭菜上桌、屋子也收拾干净了，赵氏又抱来一大堆脏衣服让她浣洗。
“洗完才能吃饭。”
陈静好知道，这是二婶在有意磋磨她。可她也知道争论无益，便抱了衣服一言不发地干活去了。
说来也怪，自从陈静好来了后，陈老二一家胃口突然大好，每个人的饭量都明显大了起来。就连一向苗条的陈云儿都要憋着比平时多吃半个白面馒头才行。几天下来，纤细的腰身都丰腴了不少。
等陈静好忙碌了半天终于能坐下吃口饭时，桌上早不剩什么吃的了。
陈静好暗自好笑，赵氏一家子为了不吃亏，宁愿吃撑了也不肯给她多留一口。
她也不恼，自己倒了热水，就着又干又硬的窝头就是一顿饭。倒让有心看热闹的赵氏觉得有些兴味索然了。
好在因着还要砍柴烧火，陈静好时常能有机会去山上走一遭。山上有不少野果，味道酸甜，不仅可以充饥，还能补充身体必要的微量元素。
陈静好以前经常随陈老大进山打猎，知道哪些有毒，哪些没毒，对这些再熟悉不过。只可惜，她没有工具，不然若是能捕个兔子解解馋就更好了。
没有肉吃的日子实在煎熬。
不过就是这样的野果她也不敢多摘。一是山上有猛禽，她不敢走得太深。
二是为了提防马术这样不怀好意之人，她每次上山都是和村里其他人搭伴而行，行动并不方便。
相对比能果腹的野果，自然是小命更加重要。
可千防万防，马术还是主动找上了她。
*
这天，陈静好正在河边浣洗衣裳。她将衣物浸入冷水中，正卖力揉搓着，忽然一块巨石被投入水中，瞬间激起无数水花。
陈静好躲闪不及，生生被溅了个满头。
冰冷的河水顺着额角的发丝流淌下来，陈静好来不及抬手去擦，就警惕地回转过身去。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满脸邪笑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马术嘴里叼了根稻草，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直转，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视着她，表情是说不出的猥琐。
陈静好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四周的情况，心中顿时一凉。
自搬来陈老二家后，每每出门她都会提前找好同伴，可今日要洗的衣物实在太多，一起来的邻家小妹珠儿又急着回家，她这才落了单。
此刻已临近晌午，近处竟没什么人。只有十丈开外的河边还有零星几个浣衣的妇女。
若此刻马术真想趁机做些什么，恐怕她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跑是跑不过他一个大男人的，可若是大喊大叫激怒了马术，引得他彻底坏了她的名声，那可真的就是回天乏术了。
思及此，陈静好反倒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重新蹲下｜身子，捞起洗了一半的衣服继续揉搓着，身子却是有意识地背向河边的，以便能随时掌握那人的一举一动。
一双手因为在冷水中泡得久了，整个手掌都泛着紫红，她似是冷极了，干脆丢掉衣服用力揉搓起手指来，一双大眼睛却是有意无意地往马术的方向瞟。
马术见了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觉得被勾了魂去。
“静好妹子，冷不冷？瞧把你这手给冻的，怪叫人心疼的。要不，哥给你暖暖？”
陈静好并不答话，一张小脸又羞又怯地埋了下去。
见她这般，马术哪里还忍得住，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往一处涌去，他咽一口唾沫，再顾不得周围有没有人，猛得朝陈静好扑去。
陈静好一直在暗暗提防，此刻察觉到他的动作，身子一动，人已灵巧地闪到了一旁。
马术收力不住，又被脚下的木盆一绊，冷不防整个人都扑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陈静好暗暗庆幸，幸好陈老爹每次进山都带着原主，不仅教她识得山上草木，动作也比寻常姑娘家敏捷得多。
否则刚才那一下，她还真未必躲得过去。
哗啦啦一声巨响，惊动了远处洗衣裳的妇女。
“马术，这大冷天的做什么还洗冷水澡啊！”
“小心着凉了！”
在阵阵哄笑声中，陈静好已利落地捡起木盆，准备往家走去。
到嘴的鸭子飞了，马术又冷又气。想到接二连三被这丫头戏弄，他不禁朝着陈静好大吼起来：“你个小浪蹄子，马爷我还治不了你了！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你跪下求我的时候……”
可没等他的话说完，就又被巨石激起的水花灌了个满头满脸。
牛二挡在陈静好面前，胸膛有力地起伏着。
“马术，我警告你，以后少打静好的主意！”
马术就是再气不过，可见了牛二结实的身躯，再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小身板，还是把即将破口而出的谩骂给吞了回去。
有牛二哥护着，陈静好总算是松了口气。可没等她开口感谢，马术眼珠一转，又不死心地开了口。
“牛二，你别是看上人家静好妹子就，想做陈家的上门女婿吧！”
牛二：“！”
他对静好的心思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如今却被人一语道破，牛二一张大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看也不敢回头看一眼，只支支吾吾道：“你，你胡说些什么！我，我是静好的兄长，就见不得你这样的人来欺负她！”
马术听了哈哈大笑。
“牛二，我劝你还是早点歇了心思的好，别说陈家要的二两银子的聘礼钱你压根就拿不出来，就算你砸锅卖铁把她给娶回家，你那个泼辣跋扈的娘，能容得下她？”
这下，牛二那颗原本躁动难安的心是彻底凉了下来。
牛二家跟陈静好家很像。陈静好是幼时丧母，由陈老爹独自抚养长大，牛二则是从小就没了爹。
说起来牛大娘也是个苦命人，牛二他爹走的时候她不过才三十出头，不仅没有娘家扶持，还要独自养育两个儿子。
一个女人要想在村里立足，性子软绵是不成了，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个泼辣不讲理的模样。
牛大娘自己是个女强人，就尤其最看不上那些长得娇嫩的小姑娘。
前两年，牛大好不容易讨了个媳妇成了家，媳妇踏实能干，谁看了都要赞一声贤惠。可就因为长得好看，还是被牛大娘好个磋磨，差点闹得小两口一拍两散。
还是牛大坚持带着媳妇出去单过，这才保住了小家的和睦。
如今，牛大娘跟着牛二过活，整日里念叨着要让他带个儿媳妇回来。可等牛二真的表现出对陈静好的心思后，牛大娘却气得当场破口大骂。
“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了！那陈静好就是个灾星！小时克死了她亲娘，如今又克死了她亲爹，这种女人娶回来可是要折寿的！”
“还有那陈二家的，你看是个省油的灯吗？想从她手里把陈静好接出来，不被扒层皮她是绝对不肯放人的。二两银子啊！咱们寻常老百姓十年八年也攒不够这二两银子啊，她倒是敢开这个口！”
牛大娘竖着两根手指头，激动地直往牛二眼眶子里戳。
“儿啊，那陈静好长得是好看，可瞧她那细皮嫩肉的样儿，就不是个能干活好生养的。娘劝你，还是早点歇了这心思吧！”
想到自家亲娘那一脸嫌弃的模样，牛二的眼神更加黯淡了。
马术见他的挑拨起了作用，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藏不住。
“马术，你少得瑟！我配不上静好，你就配得上了？陈家村谁不知道你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赌狗！”
纵使知道自己这辈子都配不上陈静好，可牛二也不愿意见她落到马术这种人手里。
马术一向脸皮厚，听了这话反而嬉皮笑脸起来。
“配不配得上的，得配了才知道。”
听他用猥琐的语气说出如此令人恶心的话来，牛二气得当场要撸袖子揍他，还好被陈静好一把给拉住了。
眼下她的境遇已经十分不妙，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马术的话，还是令她后背发凉。
牛二能救她一次，难道还能时刻在她身边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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