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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之隔，褚玉宣与贝愉两个宛如守门侍卫，一左一右板正站在门边。一个靠墙一个抱胸，皆茫茫望着前方，默然无语。
正巧两人身着一黑一白，又风姿俊朗，长身玉立。乍一看，还真像画上的人走下来。不过，那画不是俊男图，而是黑白门神图。
门神样吸引得几个仆役丫鬟不住转头看，又凑在一块儿弯下身子，肩膀一耸一耸的。在一旁吩咐众人行事的裴修逻自然发现异状，绕过灌木走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他拿出阅兵的架势，在两人面前踱步来踱步去，眼珠子转啊转上下打量。期间夹杂着意义不明的啧啧声。
“说罢，犯了什么错，被她们赶出来罚站。”
褚玉宣抬起沉沉眼皮，闲闲觑他一眼：“你娘就是这么罚你的？”
裴修逻一秒炸毛，举起拳头就冲褚玉宣去了，嘴里骂骂咧咧：“什么罚我，是罚我爹！”
骂声丝毫不收敛，至少院子里人听得清楚。贝愉动了动唇，欲言又止。他不禁忆起裴家主挺拔如细竹的样，文雅而飘逸的气质，又想象裴家主被夫人关在门外的罚站可怜样，觉得裴修逻真是个好儿子。
思及此，他心神不稳，往前一个趔趄，止不住茫然若迷。比起自己，裴修逻怎么不算孝顺。
物以稀为贵，本朝三代往下子嗣单薄，对于功臣，可以提拔赏赐，吝于封王封爵。不像前朝，在都城扔一个石头能砸到五个皇亲，现下“郡王”称号也尊贵起来。
现放目望去，别说郡王，一个亲王都没有。而他，是唯一的郡王，日后还有望封亲王。
但是，人人只盯着金闪闪的郡王名号，却不见得会去看“贝愉”二字。
呵呵，“郡王”算什么，卖个父亲得的。向来冷淡漠然的脸上，露出一丝讥嘲。贝愉轻嗤，好儿子。少人知道，他的郡王封赏，是靠着出卖父亲换来的。
即使他与母亲，从没有后悔过。
他看向一边你一拳我一脚打打闹闹的两人，眼神不自觉带了点羡慕。
“还我小红马——”
“不还，是我把它从小喂大的。等我捉了黄线鸟跟你换！”
“还是我把它从马肚子里掏出来的呢，它认我。”
“认我——”
“认——”
门噌一下打开，徐成毓面色不善盯着手脚打缠在一起的二人，厉声道：“什么时候了还在斗嘴，吵起来很好玩吗。”
“他先……”
“他先！”
说着褚玉宣和裴修逻一个举手一个伸腿，又要动作。
见状，徐成毓冷笑一声，反手把门合上，正准备给他俩屁股一个来一脚，余光瞥见袖手旁观的贝愉。
“你们看看愉郡王，成熟呃，那个稳重。看看人家，你们都多大了，好意思搅事吗。”
此话一出，颇有奇效。裴修逻松下拳头，狠狠夹一眼贝愉，哼一声转头朝院子中喊：“那三间整好了吗，没好再快点。免得有人以为我什么正事都不干。”
褚玉宣也收脚站好，欲语还休地瞟了徐成毓一眼。少有露出这般脆弱神态，瞄着那在日光下泛着棕地眼睛，徐成毓受不住，立时改口：“你最成熟，你最稳重。现在需要成熟稳重的你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瞧见面前人眼睛一眯，笑得不见牙不见眼，褚玉宣忍不住后退一步，吞咽了下，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能……”话说半截，徐成毓后知后觉对上裴修逻探究的目光。
裴修逻尴尬一笑：“你们聊，你们聊。”说着走到贝愉身边，耳朵却一直往他们的方向伸。连带贝愉也抛下无奈，好奇地看过来。
“……”
徐成毓嗫喏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褚玉宣主动附耳来：“快说，要做什么。”
徐成毓琢磨片刻，手掩嘴，凑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什么。
裴修逻眼睁睁看着褚玉宣脸上表情从淡然，到目瞪口呆的惊讶，最后斜睨了他一眼，露出一抹坏笑。他实在受不住，心肝痒痒直抓挠：“你到底在说什么？”
徐成毓见褚玉宣点头答应，也安下心来。这几人中，也唯有褚玉宣有那能力。答应帮忙就好。
她听得裴修逻的疑问，诧异道：“关你什么事？”
“就关我事，不然他看我做什么。”
徐成毓杵杵褚玉宣，面带疑惑。褚玉宣无辜摊手：“才没有看你，自作多情什么劲。”
“啊——”暴起就在一瞬间，裴修逻冲上前去抓人。
徐成毓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够了，待会儿请你看戏，我找他时为了指导……的。”话语模糊一瞬，她站在裴修逻面前，靠着身高，居高临下压迫，“安静点，听我话，懂？”
褚玉宣好惹，而徐姑娘不好惹。笼罩在徐姑娘阴影下的裴修逻。终认清这个事实。他弱弱点头：“懂。”
他没想象到的是，徐姑娘说的好戏，一个时辰后就兑现了。
“所以一定要躲在柜子吗。”裴修逻瓮声瓮气，又觉得鼻子泛痒，马上要打喷嚏。他不住揉着鼻子，努力睁大眼睛。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凭借缝隙一束光分辨身边人头在哪。
他朝疑似耳朵的方向轻声道：“徐姑娘，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徐成毓毫不客气：“别吵，他们要进来了。”说着，她又往中间挪了挪，眼睛死死盯着缝隙。
二人为了尽量不碰到两侧柜门，皆抱膝缩成一团。徐成毓更甚，几乎跪着，脸贴着缝隙，却悬悬停下，离木板不过须臾。刁钻的角度，能让她最大限度观察到外边。
屋子很大，左右共四个床铺，是仆役居所。床与床间，放着两个五斗柜。正中，摆设一个小方桌。按照裴修逻的吩咐，屋子已经收拾得整齐，静待来人。
可屋子再大和徐成毓没有关系，因为她和裴修逻现在躲在其中一个五斗柜下。柜门缝一线天，目之所及处，也就一桌、数凳。她的视线正巧与桌面平齐，眯眯眼甚至能数清桌上有几个茶杯。
调整好角度，徐成毓才有心思理会裴修逻。她趁着人还没来，快言嘱咐道：“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
“为什么……”
脑袋里嗡嗡回荡着为什么为什么。徐成毓头皮一麻，不禁怀念从不多问，只管执行的褚玉宣。可惜他需要在外边协助。
“没有为什么，如果顺利，我们都会知晓的。”
裴修逻还想再问，房门吱呀一声响，人来了。
“放在这，你们就出去。”
裴修逻悚然一惊，是陈千伶的声音。不过听着随意许多，没有先前听得的装腔作势。
很快，门复又关上，噼啪噼啪轻轻脚步声由远及近。
听声不见人，裴修逻实在心痒痒，错开徐成毓的头，伏下身子，也朝柜门缝往外边探去。
只一眼，心跳漏一拍。他直直对上陈千伶的裙裾，扬起的下摆几乎都要扫到他鼻尖，黑布鞋鞋尖离他的手，不过毫厘。
似乎回到儿时捉迷藏的时候，愣是僵持汗流满面，也不愿动一动，无望地希冀着人没发现自己。
可裙摆渐渐垂下，完全盖住鞋尖。陈千伶在蹲，难道她想开这个柜子吗。裴修逻不住紧张起来，手心冒着冷汗，几乎要濡湿木板。
也不知徐姑娘怎么想的，藏身于此，明摆着被人揪出来。
陈千伶半蹲下身，拨了拨柜子上的锁，无趣地撇过头。快步走到对面，另一个五斗柜前，拉开柜门，从怀中取出什么，放了进去。
“姐姐，放这儿可以不？”
“一会儿要洗澡，不放这儿放哪。”
“好。但我与姐姐一齐洗。”
才放下去的心又提起，裴修逻头皮一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若他没听错，刚才与陈千伶对话的，分明是已经死去的，陈百俐的声音。
他不顾形象，脸几乎贴在柜子底往下看，屋里确实只有陈千伶一个脚沾地的，她左歪右歪，又往柜子里放了什么，接着啪地合上柜门，兼之清脆扣锁声。
裴修逻不敢深想，若陈百俐脚不着地，是不是就是……
徐成毓无奈何叹口气裴修逻再抖，五斗柜真的要“抖”了。陈千伶一副好嗓子，擅口技，裴修逻怎得忘了。不过，她若有所思，陈千伶这般，像是病的不轻。
柜门一锁，咚咚咚，外间响起一阵敲门声。
“陈姑娘，我有事找你。”是慧娘的声音。
陈千伶小跑几步，拉开门，兴奋道：“你来啦。”
“我有些话，想进去说。”虽语带商量，慧娘却不容答应直接挤进来，挑了个凳子坐下，还给陈千伶也拉了一个。
慧娘做的方向，正好是徐成毓他们藏身的五斗柜前，挡得严严实实。裴修逻不解何意，难道慧娘的到来不是安排好的吗。
陈千伶娇着嗓子，像含了蜜糖，嗔道：“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我听愉郡王说了你们的事。”慧娘不为所动，平平道。
“我和郡王，已经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续这章下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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