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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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静默良久，她听见这话，并没有觉得荣幸或是兴奋，只是动作麻利地将手中的大号小心放下，而后轻声说：“抱歉泷老师，今天我并没有带小号来学校。”
泷升回望着琴音的眼睛：“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他的镜片反射出精光，低头在纸上记录片刻，而后头也不抬地说：“谢谢你的吹奏，菅原同学，你可以出去了。”
琴音站起身来朝两位老师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出了部室。
关上门出来的那一刻，她轻轻叹了口气。
菅原家算是豪族，琴音从小到大也见过不少精明的大人，不动声色地打着孩子的算盘，还因为没被发觉而沾沾自喜。
偷偷藏起琴音丢失项链的女仆、用接送琴音的车子出去跟女人炫耀的司机、跟琴音打好关系以此进入父亲乐团的学生……
还有——对社团的明争暗斗和燥郁压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老师。
琴音听说了泷升过世妻子的故事，也知道他对全国大赛的金奖有执念，可是这不能成为他不作为的理由。
吹不吹小号她是无所谓的，能不能独奏更是无关紧要，因为只要她想，哪里都能成为她的舞台。
如果顺应泷升的要求，去本就是狼窝虎穴的小号组争夺为数不多的正选席位，甚至与高坂丽奈公开为敌，这也许是一味奉行实力至上主义的泷升想看到的所谓“良性竞争”局面，却不是她、她们想看到的。
她真心地喜欢这所学校，真心地喜欢吹奏部，也是真心想要跟大家一起夺金，所以她才会选择后备力量薄弱的大号，希望能略尽绵薄之力。
也许有一天她会再次站在聚光灯下吹奏小号，可那一定是她发自内心愿意的结果，而不是被利用促使他人进步的工具。
*
大号组的选拔结束了，上低音号组开始在门外等待。
琴音站在一边，见久美子也罕见地有些紧张，不禁莞尔。
“喂喂喂，你们怎么都浑身僵硬啦？”
小奏接话：“诶——我们又不像琴音学姐你，像个吹奏怪物似的，凡人当然会紧张啦！”
没有人笑。
真由顿了顿，倾身靠近久美子，浓密的秀发自肩头垂下，她的声音很小：“久美子在紧张吗？果然我还是——”
“没有没有！”久美子连忙否认：“只是昨晚没有睡好罢了。”
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语调轻快地对真由道：“你要好好发挥实力哦！”
贤太抱着上低音号在一旁打盹，琴音咬牙抽了他一掌。
“下一位，久石奏同学！”教室内传来美知惠老师中气十足的声音。
小奏站起来理了理裙边，闭上眼睛轻轻舒了口气。
琴音见状，恶作剧似的在她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小奏选手——出发吧！”
小奏一怔，回过头来朝琴音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转身再走进教室时，心里却已经轻松多了。
“久美子，你结束了吗？”
秀一这时从别处走过来。
琴音悄悄给他让了个位置，秀一向她点点头，自然地站在了久美子的旁边。
“啊，是秀一啊。”
久美子有些怔愣地望着他：“你怎么来了，长号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啊，额，对啊。”秀一结结巴巴地摸了摸脑袋，解释道：“但是身为副部长，总得多关心关心选拔吧！干部组可不有你，一个人可忙不来。”
“这样啊。”久美子点点头，心里认定一定是丽奈让他来的，于是随口问：“丽奈呢？”
“我怎么知道。”秀一脱口而出。
他说完这话，又掩饰似的捂住了嘴，半晌才红着脸说：“我好不容易来一次，能不能别管高坂了。”
琴音和贤太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内心os：“哦——居然意外的纯情。”
久美子这时也反应过来，脸颊迅速升温：“啊，那个，你、你去隔壁的教室等我吧。”
真由疑惑地凑过来：“久美子，你怎么了？”
琴音笑着替她掩饰：“可能是太热了，有点中暑。”
小奏适时走了出来，真由于是没再追问。她抱着上低音号站起身来，神色依然是郁郁的。
琴音望着她，视线太过灼热，真由的目光与琴音猝不及防地相触，她很快垂下眼睑，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本以为浓重的心事会扰乱她的思绪，怎料美妙又流畅的音符还是一如往常。
“诶——这不是吹得挺好的嘛。”琴音耸了耸肩。
久美子也松了口气，无人在意的角落，少年的小手指轻轻与她勾在一起，目光缠绵又温和。
*
“临场发挥还是不错的，原来哥哥是考试型选手吗。”琴音摸着下巴分析。
开了冷气的雷克萨斯里，贤太哼着小曲儿一脸得意，他“嘿嘿”一笑：“为了庆祝选拔顺利，我们去吃刨冰吧！”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管琴音反对的声音，自顾自说：“铃木先生，去街角的甜品店！”
“哥哥！”琴音嘟着嘴：“明天要是感冒了我可不管哦。”
“不会的啦琴音酱～”
铃木笑着点点头，车子在路口处转了个弯，一路向甜品店开去。
兄妹二人吵吵闹闹地进了甜品店，可是天热起来了，到处都坐满了人，已经没有一张桌子是空着的了，只有角落里一张四人座的宽敞沙发坐着两个同样穿校服的女孩子。
店员躬身道歉：“如果二位不嫌弃，我们可以问问那两位客人是否介意拼桌。”
琴音点点头：“麻烦你了。”
店员如释重负，小跑着走到角落，欠身交涉了一番，琴音看见那两个女孩子偏头朝这个方向看了两眼，然后点了点头。
“太好了，那两位客人很友善呢。”店员笑眯眯地将琴音和贤太请了过去。
四人简单地打了招呼，便不再说话。
除了躁动的贤太，女孩子们都比较安静，有一下没一下地挖着手中的甜品。
坐在对面的两个女孩子，穿着鲜红色的外套校服，领结是沉稳的深橘色。一个留着利落的齐耳短发，脸蛋却是可爱型的，另一个则梳着高高的马尾，动作优雅地吃着布丁。
琴音的目光落在两人身后的乐器盒上，看形状像是长笛。
虽然室内开了较强的冷气，可是眼前两抹鲜艳的红色还是让人感到有一丝燥郁不安。
是没见过的校服呢……
“果然很好吃啊。”梳马尾的女生小声说，表情很是沉醉：“不枉费我们逃课出来。”
“嘘——”短发女生尴尬地红了脸，她轻轻向对面看了一眼，见琴音和贤太并没有过多关注她们，这才松了口气。
马尾女生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大坂口音?琴音略微诧异，这是得多爱吃这家甜品啊，坐新干线特意赶来的么？
“拜托了奈奈子学姐，可别忘了正事呀。”短发女生撅起嘴拍了拍身后的乐器盒：“我们可是为了部里的长笛才来京都的，怎么可以只顾着吃！”
她坏笑着威胁：“部长要是知道了……”
“诶好啦好啦。”名叫奈奈子的女生立马软了下来：“放过我吧小椿，部长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忍心看我挨骂吗？”
琴音不动声色地听着，对面的女生却忽然朝他们搭了话：“抱歉，我们太吵了。”
“不会。”琴音摇摇头。
顺滑的秀发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也轻轻晃动几番，瞧着有些不真实。
“很漂亮的卷发呢。”小椿由衷夸赞：“像是一川纯黑色的瀑布。”
“谢谢。”琴音道谢。
见琴音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短发的小椿便不再尝试搭讪，只是时不时放在兄妹二人身上的眼神，还显示出她的在意。
贤太吃了三份刨冰，终于觉得有些饱了。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对琴音说：“琴音酱，我们回家吧。”
“真是的。”琴音有些嫌弃地说道：“哥哥你真是不懂节制。”
眼看着两人就要离开，小椿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那个——”
琴音闻声回头。
奈奈子也有些惊讶，她呆愣了一秒，低声问：“怎、怎么了？”
“那个，”小椿红着脸，扭扭捏捏地问：“请问你的手链是在哪里买的，真的是太别致了。”
琴音“啊”了一声，抬手望着左手手腕上精致的蟠桃中国结手串，淡淡说：“这是我母亲从中国买来送我的，日本估计是没有的。”
“是这样啊。”小椿的神情一下子失落起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奈奈子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串，拖着长音道：“诶——确实很别致，也难怪小椿你喜欢，因为你就是一个手链收集狂嘛！”
“没什么。”琴音摇摇头，转身要走。
她想了想，忽然又顿住脚步回过身来：“我们可以留一个联络方式，跟母亲提一提的话，或许下一次等她回到日本来，会愿意再为你带一个。”
“真的吗？”小椿的眼睛发亮，可爱的脸庞上满是兴奋。
“嗯。”
小椿开心地朝琴音伸出手：“看校服，你是北宇治的学生吧，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
琴音一愣，握上她的手：“我叫菅原琴音。”
小椿笑容甜美：“我叫做中岛椿。”
“来自大坂府——明静工科二年级。”
【然后，下一首曲子即将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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