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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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师兄。”身侧的师弟朝他行了一礼，阿劭担心顾君行又纠她的错，于是也照模照样地抱拳颔首。
“顾师兄，玉师姐，那我们二人就先去打扫符堂了。”走在顾君行身后的那一位师弟说道。
顾君行说着“去罢”，两位师弟便朝符堂后院走去。
眼下只余顾君行与阿劭面对而立，顾君行却没多说其他，只向她走近，道：“司徒师叔出关在即，走吧。”
说着甩袖转了方向，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跟紧我。”随后大步向前。
两峰之间原是有路可通行，玉符峰与清泽峰亦如是，然而顾君行却带她走向另一个方向，直到行至玉符峰的崖边，顾君行停了下来。
此处并非寻常弟子走的路，多是爱耍风头的剑泽峰弟子御剑落地此处，从不远处草木上杂乱的剑痕中便可猜测到。
阿劭正欲问顾君行他们如何通过，就见对方抬手化出了本命剑。
在地府中世界碎片中所见的“却邪”是一回事，而今亲眼见到宝剑出鞘又是另一回事，剑光冷如冬日的寒气，单看气势便足够使人却步。
阿劭的目光在剑身上流过，暗自赞叹这把剑的风华，随后就见顾君行将长剑信手一抛，掐指念诀，“却邪”顷刻间大了数倍，慢慢悠悠地滑至他们的脚边。
顾君行先一步迈了上去，随后看向阿劭，催促道：“速速上来。”
“你御剑带我？”阿劭问道。
顾君行的面不改色，语气却又快了几分，“是。若再不上来，我便先走一步了。”
暗含威胁的话阿劭还是能听得出来的，与此同时，剑身响起一阵嗡鸣声，似乎也在催请她，阿劭便不再多说，掀起衣袍的下摆，迈步踏上剑身。
顾君行抬手起剑，“却邪”稳稳地带着他们二人升入半空中，破开山间的云雾直冲向清泽峰。
骤然加速，阿劭被惊得在剑身上忍不住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摔下剑去，多亏了她反应及时，稳住了身形，才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
“笨。”顾君行全然没有自觉有失，微微侧着头批评道，“御剑多少回了，几乎次次都要小心你摔。”
阿劭道：“你这样措不及防地提速，我怎么做好心理准备。”
顾君行转回头，“你若刻苦修炼，何至于御剑都要这样小心翼翼的。”
阿劭不说话了。
“若害怕便抓住我。”行了半晌，顾君行的声音混杂着风，从他背后传到阿劭的耳中。
阿劭却兀自不动，倒不是她成心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是这眼前的山景实在是目不暇接，山间劲风吹拂阿劭的面庞和头发，她一门心思沉浸在清泽峰的美景中，已无心去害怕了。
御剑半刻，阿劭终于看到了清泽峰山顶的大殿，立着不少弟子，“却邪”却在山间绕了一圈，自大殿后方穿过，朝山顶的另一处地方去了。
一峰之主出关乃是大事，阿劭远远便能看见巨大的石匾缀于洞府前，上书太虚洞，洞前也聚了些人，虽并不如前殿的人多，看衣装，应当是掌门、师叔与各峰的大弟子。
到了目的地，“却邪”缓慢着陆，众人纷纷或侧目或回头。
阿劭忍不住汗颜，自己真是好大的阵仗，下了剑，随顾君行一道拜见各位师长。
“君行，听劭。”师寻河没有责罚他们二人迟到之事，开口道，“稍作休整，便可准备迎司徒出关了。”
两人称“是”，便先远离人群走到一旁，寻了块空地盘腿坐下调息。
阿劭阖上双目，呼吸逐渐慢了下来，感受灵力在体内经脉中游走，运行几个小周天，吐纳之间，她开始回忆在地府中选择世界碎片时所看到的。
只是世界碎片中的景象并不十分明晰，且大多都是围绕着顾君行的人和事，阿劭东拼西凑，总算得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玉符峰的峰主名为司徒谕缃，是阿劭的师尊，只是在阿劭拜入清泽派没多久便闭关了，因此她与师尊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在闭关前，师尊对她也是诸多关照。
又回想片刻，却听见顾君行凉凉的声音传来，“我今早去你的洞府寻你，但没有找到。”
怎么会有人调息的时候还要开口说话，阿劭被打断了思路，只得无语地抬起眼皮，便见对面的顾君行正直直地看向她，见她睁开眼，面上表情是不自知的愣怔。
阿劭无知无觉，说道：“我起早去符堂了。”
“你……今日怎得就这样用功。”顾君行语气中含了一些无奈，随后又是老生常谈，“假若日日如此，早日筑基结丹也不是难事了。”
阿劭不知为何，顾君行对她的修炼进度十分执着，过于关心。
对于顾君行来说，结丹是易事，同龄的弟子中，他是最早结丹的，又一路顺利地进入了元婴期。
调息已结束，再坐下去腿就要麻了，阿劭索性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尘土又掸了手，这些全都不落地掉在了顾君行洁白的外衫上。
“玉听劭。”顾君行也站起身，声音自咬紧的后槽牙传来，但过了半刻也未听到下文。
而阿劭不等他说下去便已转开了头，目光看向远处，此时倒是出现了几缕金光透过层层乌云投下来，似是一种象征。
“摆阵。”师寻河站在人群中央开口，大家便迅速到了各自的位置站定，听见他对阿劭道，“听劭，画应声符，助你师尊出关。”
又见师寻河嘱咐顾君行，“你为她护法。”
阿劭走到了人群的前方，顾君行立在她身侧后方半步的位置。
她自是不知自己来到这里竟还背负了一个画符的任务，然而若是指名了其他的符咒，兴许阿劭只得白着一张脸立在原地，巧合的却是，这应声符是写在她那本符书第一页上的一张图。
当时阿劭没费多少心力便记了下来，如今不照着描摹也能凭空画出。
众人很快摆出了阵型，分别立于八个方位，师寻河主掌阵眼。
剑修的命剑皆脱鞘而出，握于手中，符修则将符纸掷向灵阵的阵眼上空，相互缠绕塑成一体。
阵前，阿劭在听到师寻河的话后便上前一步，将灵力凝于指端，臂移手动，以天地间的虚空为符纸，手指为笔，灵力为墨，勾勒出应声符的虚影。
顷刻间，阵法加持之下，阿劭体内的灵力不经她催动便如滔天洪水一般齐齐向指尖奔涌而去。
重压之下，阿劭察觉到一丝异样，感受到体内似乎有一处禁锢，灵力流失之际，四肢都在发凉颤抖，唯有那处在此刻变得愈发滚烫，便如洪流之中坚定不移的磐石，顽固地坚守那一处方寸之地。
同样都是画出应声符，然而与阿劭私下里练习时的感受截然不同，她原先画应声符时只需用一点点灵力便能一气呵成地绘就，且从不出错，眼下却发觉自己筑基阶的灵力全然不够看。
她此前试过用应声符传过声，未曾想到竟还有这样大的威力。
眼下的状况，阿劭心知自己已到了咬牙强撑的底部，可这个阵法似乎一经开启便无法停止，弟子与掌门和众师叔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阿劭只得继续坚持。
在此刻，这个符咒宛如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阿劭的灵力送了又送，却始终无法填满它的深壑，颇有些不自量力的意味。
“师妹……”郦音也在此次阵中，她的位置距离阿劭最近，也看得最分明，见她脸色苍白，已是力不从心，恐是再进一步，不仅阵法完不成，玉师妹的躯体灵根也将受损，她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师兄，却见他回望过来，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的面色虽也不好看，却都仍有余力，远不如阿劭那般狼狈。
慎言。
师兄无声地朝她吐出二字，袖中又飞出一张朱砂画就的符纸。
再看向师寻河，化神后期的修为便显现于此，他定于阵眼之中，衣袂翻飞间身形仍岿然不动，目光炯炯，手中剑始终不曾偏移。
事到如今，再想收回或是中断都来不及了，阵法中，众人脚下逐渐闪现光芒，天边镶云边的金光也愈发刺目，山林中百鸟啼鸣，树木婆娑作响，随着应声符逐渐完整的同时渐渐强烈起来。
尚余几笔未画完，阿劭也更明显地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到了行将枯竭的地步。
灵力早已失了控制，阿劭不知这样何时才是个头。
顾君行有所觉察，当即幻化出“却邪”，破空直插入地，剑气荡开形成一层屏障，将他和阿劭二人护住。
然而此次的阵法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即便他出了命剑，灵力的喷涌也丝毫没有减弱半分。
“师尊！”顾君行的声音在阵法中失了音调，听起来稍显模糊。
“起！”师寻河低喊道，阵法自脚下升起，与天边金云融为一体，“稳住道心！”他又向顾君行说道，声音中注入了灵力，刹那间砸入顾君行的耳中。
顾君行不由自主地手中使力，剑中的灵力便汇入了阿劭的符咒中，如今离完成应声符只余最后一划了。
阿劭却无论如何都画不出这一笔，体内仿佛在翻涌沸腾的某处却在减了下来，唯余温热，不复方才那样灼人的温度。
耳边响起银剪合闭时清脆的“咔擦”声，她咽下喉间的腥甜，早该枯竭的灵力却忽然如回春的清泉，再次汩汩地流淌出来，却又如河水倒流一般，应声符画下最后一笔的同时，失去灵力支撑的经脉重新得到了润泽。
山间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眼前的金光凝成实体，光芒褪下后现出真身。
弟子纷纷收了剑，即将燃烧殆尽的符纸飘散在半空，却又被抓住。
“恭喜师尊步入化神阶！”
“恭喜师叔步入化神阶！”
司徒谕缃捏碎了那张符纸，灰烬从掌心中掉落，朝众人颔首，又对师寻河道：“师兄，许久未见。”
“你如今得入化神，总算没有辜负你闭关数载。”师寻河流露出欣慰之色，“听劭也出了不少力。”他说着，退后一步，现出他身后不远处阿劭的身影。
阿劭如今已不感到难受了，只是面色仍有些苍白，“拜见师尊。”她正欲如众人一般行礼，司徒谕缃已到了她跟前，扶住她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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