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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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身体已经十分疲惫，惯性的反射还是让新兵们迅速爬起来。

紧接着袭来的寒冷与酸痛让他们的动作渐渐僵硬，粗暴地诉说着昨夜的待遇。

荒野露宿一夜的事实让众人浑浑噩噩的脑子陷入自我怀疑，这宛如噩梦的一夜究竟是不是疲劳过度的臆想。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噩梦才刚刚开始。

新兵们在来到一军后首次没有在集合的哨声结束前排好队列。

没有人大声的表达出自己的不满——脑海中的纪律条令在警告他们，这样做除了让自己违纪，不会有任何好的结果。

小少年们的不满表现在脸上与态度上，他们还没有学会圆滑——当然，在这里也用不着，赤裸裸地表达着抵抗的情绪。

教官花了些时间暴力镇压了抗议，以及让他们重新学会遵循集合哨声的指令。通融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军校的规则不容懈怠。

这一天的训练量格外大，稍不留神教鞭就会在身上留下拇指粗的印记。

事后回想起来，除了困和累，几乎没人记得他们究竟做过些什么事情。

“我觉得我以前太天真了。”陈友珊这么说，“我不该觉得我爸说的话很有道理——比如教官都是为我们好。”

说这话的时候，小姑娘泪眼汪汪地捂着肩头，那里在上午爬行的时候挨过一鞭子，还有些迷糊的陈友珊险些演变成攻击上级军官——

后来他们还是打了一架，光明正大的约战。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行为简直堪称自虐，围观的几位下士都忍不住别过脸，陈友珊最后只受了些轻伤，简直是教官放了江河湖海。

黄荛这会儿难得没有负担，一早活动开的身体让她少耗费许多不必要的体力，也让她有额外的精力帮着小伙伴一起承担收整器械的惩罚——

这是个体力活儿，但并不麻烦，真正让人头疼的是将它们送回十公里外的仓库里去。

教官不会占用训练时间来惩罚他们，以免他们错过应当的课程，这让黄荛不用担心怎么交代自己的去向。

“有些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希望回来的时候还有时间休息一下。”黄荛向远处看了看，几乎没几个新兵还睁着眼睛，东倒西歪地享受一天之中难得的幸福。

短短时间内，他们便学会了在任何地点任何姿势迅速地睡着，这对日后的定时睡眠有好处，不过一年级没有催眠的课程，前几年都没有。

“不知道赵小安他们怎么样了。”陈友珊看了眼班里体能较差的孩子，小大人似的叹口气，“我爸说头一年的训练各个学院不会有太大差别，他们肯定更辛苦……不过也不一定，赵小安那家伙，到哪都能找出吃得来。”

“也许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能看到他们了。”黄荛把最后一些器材举到堆得比自己还高的推车上，揣摩着一军从哪搞来的这种古董。

她试着推了推，很费力气，但不会突然倒下来，算是个好消息。

“那肯定是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我敢用教官的脑袋发誓。”陈友珊揉着眼睛过来帮忙，“不过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快一点儿见到他们。”

一天的忙碌过后，千斤将消散的重量重新挂上，黄荛竟然从缓慢增加的重量中感受到一丝放松的感觉。

待到她们回来天已经黑透，野外的生活没有学院里那么讲究，教官看着他们完成睡前的训练，就将一众新兵抛弃在这里。

起初没人能够接受自己蜷缩在冻透的土地上，像动物一样拥挤着睡眠——该死的教官甚至要求他们的仪容仪表，不少狼狈的孩子在早上被臭骂一顿，然后拎出去“教育”一番如何让衣服合体地套在身上。

可到了晚上，寒冷迫使他们不得不汇集在一起，相拥舔食着伤口。

不知道呜咽声从哪开始，小孩子们哭成一片，夹杂着对父母的思念，即使没有哭泣的孩子，也默默垂下了头。

新兵在此时卸下坚硬的军人身份，像是正常十三岁的孩子一样念着家里一切的好。

这样的行为会持续几天，等到以后，没人再会在晚上哭鼻子，毕竟，哭泣是非常耗费体力的，他们即使再想哭，也没那个力气了。

陈友珊这会儿也红着眼眶，还不忘安慰似的拍拍黄荛。

“我好饿。”

黄荛被这话说的有些哭笑不得，沉重的心情也轻快了些，“我也饿，希望别梦到好吃的，不然明天更饿。”

他们有定量的食物供给，还有少量的营养液——不能带来饱腹感的食物绝对是耍流氓，更别说营养液的数量也不多。

黄荛中午在食堂顺出来一块压缩饼干——她不是唯一这么做的人，至少陈友珊一定和她做了一样的事。但这不是为了宵夜加餐，黄荛可以预料到，日后食物将和他们可怜的睡眠时间一样越来越少。

新兵的训练一日比一日残酷，在此之前，他们从没发现这颗星球的地形竟然这样复杂，能够满足教官每天变着花样地折腾。

大到枪械刀枪，小到缝补取火，训练以一种爆炸的速度丰富起来，黄荛有时会怀疑他们的大脑是不是足够塞进这样多的知识。

人类的身体有时比他们自己所想的还要强大，再蠢笨的新兵，都能在生存的压力下迅速掌握一项又一项技能，即使脑子转不过来，身体也会熟练地做出反应。

难得的空闲时间，每一分钟都被用在睡眠上，哪怕夜晚的空气都像绞进刀片，新兵们依然会不管不顾扎成一团，然后呼呼大睡，要是有人这时采访他们幸福是什么，那答案一定是无限时的睡眠。

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休息，有限的睡眠时间被不时的集合与心血来潮的口号占去了一部分，还有一些则是自身或部分人之间的必要交流与行动。

黄荛在挺远的树林里找到一个不那么凉的水潭，要是晚饭后的一点时间没被占用，足够她清洗一下衣物，或者在中午去洗个脸。

感谢这颗星球确实没什么风，否则黄荛会犹豫一下，这样做是否会把脸洗掉下来——这不是危言耸听，在考核中她体验过这种经历——感觉糟透了，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如果有温暖的床可以选择，没人会怀念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夜晚，但两个月之后，新兵们无比怀念彼此相依取暖的日子。

新兵们被分散在山林之中，孤身一人，或保护自己，或救援同伴，取决于他们昨天的任务完成情况与惩罚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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