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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在桐源村待了十来天,闻瑾禾才算是放心将作坊交到他人手中。

先前挑中的二人中,瑾禾还是选择了第二位。

进作坊的工人都是她亲自挑选的,人品自然没有问题,瑾禾观察几日后,始终拿不定主意,二人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不过无伤大雅,毕竟人无完人,若是真一点缺点也无,又怎会来到这名不见经传的作坊内做工呢?

选定七叔,看中的则是七叔的谨慎,能当得起大事。出了问题时,不能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人站出来,不然群龙无首便会乱成一团糟。七叔便好在这,他有威严,说话做事一板一眼能震慑住旁人,再者,他沉默寡言,最是忠心,认定了一件事便认死理,谁来也不管用。

若是从前,瑾禾或许会嫌他死脑筋不会转弯,但如今,她需要的便是这不懂得变通之人,她不敢赌,作坊内的人都是她签了契书招来的工人,而不是买来的仆人,她的手上并没有握着他们的命门,谁又敢保证未来会不会出问题?

她知道,现下要做生意,手底下放着自己人才是最安心的,可每回她动了想去买人的念头,刚冒尖便会被自己掐灭,她会使劲捶自己脑袋几下,将这荒唐地想法抛之脑后。

闻瑾禾自己差点陷入买卖的交易中,又怎么能去当那买方?她多年来接受的教育也不允许她做出这种事,她没有原主地记忆,可以说除了身体,现在的她,就是现代的她,闻瑾禾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努力让自己不被同化,或是努力让自己被同化地慢一点、再慢一点。

不要忘记从何处来……

瑾禾深吸一口气,将工人们召集起来,宣布了这一消息。

未免工人之间生了嫌隙,怕为了选了别人不选自己而有怨念,在此之前,瑾禾不曾对任何人透露过她要在工人之间选管事的消息。

在他们看来,管事这位置,多半是东家派亲信过来。

闻瑾禾倒是想,可她哪来的亲信?既然没有,便只能自己培养“亲信。”

她拍了拍手:“七叔的为人处事各位自然有目共睹,希望日后大家能跟着七叔的指挥做事,共同协作。”

除了大管事,她还选了四位小管事,采用小组的形式,让每个工人都能有上进心,毕竟当不当“官”,那工钱是有差别的。

为了赚到更多的银子,也为了作坊能更有朝气的经营下去,她需要增加工人对作坊的归属感与积极性。

并且,瑾禾也承诺,即使是普通工人,若是做得好也能涨工钱。

一时间,众人脸上都带着掩藏不住的笑容,甚至迫不及待的与身边人交流起来。

瑾禾笑了笑,随后让大家散去,将七叔叫到自己面前来。

选七叔当管事前,自然先同他商议了一番,对方有这个意图、有信心能做好,她才会选定七叔。

洪七叔平日了寡言惯了,独来独往没怎么跟人打过交道,一听说自己能成为这么大的作坊管事,素来黑着的一张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老半天,后在瑾禾问他愿不愿意当这个管事时,说话才利索起来。

笑话!这种时候哪里能掉链子?若是东家嫌自己木讷不会说话,不想让他当了,那可亏大了。

“东家,我愿意,我能做好!”七叔弯着腰,一脸诚恳。

瑾禾心中安定下来。

现下的洪七叔一改先前的笨拙,春风得意时,人也多了笑容,他不再像从前一般黑着一张脸,让人看着就发怵,挂上笑容时,有些正经的滑稽。

这几日已经将事情都教给他了,未来只需要按照她的安排做事便可。

二人边往前走,瑾禾边向确认是否有遗漏的地方,等到脑子里搜刮了一阵确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交代了,她方止了话头。

“就这些了,以后每个月底我会过来一趟,平日里的事情需要你安排,作坊内的工人也要时常盯着,有闹事的,或是人手不够了,该打发就打发了、该找人就找人,若是有处理不了的事情,你拿不定主意,去南水铺子里找我,或是来水阳村也一样。”她叮嘱道。

七叔点头如捣蒜:“这是自然。”

“东家将作坊交给我,小人丝毫不敢懈怠,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为东家分忧。”他话说得滑头,但一想到洪七叔这么一个木头人说这么圆滑的话,瑾禾忍不住咯咯直笑,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失态。

洪七叔呆愣地挠了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话当然不是他自己能说出来的,要靠他的话,除了嗯、是、好还能憋出什么话来?那日知道东家有意提拔自己当管事之后,他一路精神恍惚地回家,他家中离桐源村不远,但为了方便是住在作坊,平白知晓这么大的好消息,自然要回家与家人告知一二,七叔见到自己婆娘时都不知是否身在梦中。

还是娘子一巴掌把自己拍清醒,二人抱头痛哭,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下家中真的要好起来了……她娘子在镇上一户人家当厨娘,每月拿小半两银子,他在家中种田养家,日子勉勉强强能过下去,可儿子要读书,女儿也想学认字,这钱就不够用了。

直到有人来给作坊招人时,七叔咬咬牙去了,东家大方,给的工钱不错,夫妻二人原以为好日子马上要来了,可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们!

为了讨东家欢心早日将事情定下,娘子拉着他学了好久该如何说话,立誓要将这锯嘴葫芦调教得能说会道……

闻瑾禾哼笑一声,也是真心劝道:“婶子说得不错,哪怕不是为了说好听话,七叔你也要将自己嘴笨的毛病改掉,日后才能更好的管手底下的人。”

“若是将来作坊做大,有客人上门,你也是需要招待的,谈生意总不能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七叔搓了搓手,“多谢东家教诲,我……我会努力!”

瑾禾摆了摆手,“回去吧,去跟方才四位小管事交代事务。”

“是。”七叔弯腰应是,随后转身,端起大管事的姿态,昂着头走回作坊。

瑾禾回首看了看,最后什么也没说,径自离去。

*

在桐源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她又回了南水。

前几日也回了一趟,江华对她说,已经为她找好了车夫,就等她哪日得空来见一见。

闻瑾禾一直惦记着,自然不想耽误太久,毕竟让有差事在身的捕快给自己当车夫也不是长久的办法,还是要自己养着时时能召唤。

到南水时天色已暗,江华便让她先回去休息,明日带着人来见她。

这感情好,瑾禾这些日子头上悬着事情,哪怕睡觉也是不安心的,如今算是能歇息下来。她不客气地摆了摆手,随后进了铺子。

江华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翘起摇头,随后也离开。

风禾记的生意倒是如往常一样,瑾禾看了一眼账册,发现每个月进账都在减少。

只做一个生意,终究是难以长久红火,更何况这地方又不大,能赚到的银子就这么多,瑾禾接受良好,并且早已想出了对策。

既然成衣卖不动了,可以增加一些其他的物件来卖,她招来绣娘,吩咐几人试着做出一批挎包来卖着试试。

大家在铺子里做了这么久,一说什么东西,心里马上就有数了,几人点头应下,瑾禾眯了眯眼,先去洗漱,之后大喇喇地往床上一倒,睡得毫无所觉。

翌日,她早早地便起床等着,可直到日暮西山时,风禾记等的客人才姗姗来迟。

瑾禾站起身,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人,不是说江华带人来吗?怎么变成了崔云恪?这人怎么这么闲了。

她道:“去后面说吧。”

目光落在崔云恪身后跟着的人身上。

崔云恪点了点头,侧首示意身后人跟着进去。

几人来到后院,崔云恪便直接对她说:“这是为你寻来的人。”他看向二人,身后的两位女子上前一步向瑾禾行礼。

瑾禾蹙了蹙眉,想同崔云恪说些什么,可碍于有人在场也不好开口,崔云恪见她纠结,便主动让人退下。

她见人走了,便道:“怎么找来了两个女子?”她只要一个为她赶车的马夫,又不是找丫鬟伺候自己。

崔云恪:“这二位都是我找来保护你的,女子总归方便一些,跟在你身边也少些顾虑。”

这倒是真的,女子在她身边自然比男子更让人放心,只是……

崔云恪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温声宽慰她:“放心吧,这两人都会武功,护下一个你是绰绰有余,两个人跟着,若是出了事,还能有人回来报信。”

说来也是。

瑾禾还有最后的一个顾虑,她凑近崔云恪的耳侧,轻声问:“这不是卖身为奴吧,我不收奴婢。”她总归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崔云恪微微退后一步,看清楚她脸上地犹豫,闻瑾禾漂亮的眉眼凝着,让人心头一痒,一时间有伸手捏她脸颊的冲动。崔云恪暗中吸气,按下心头杂念,面上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道:“放心,她们并不曾卖身,只是出来讨生活。”

瑾禾长舒一口气,这就好。

不然看着盘顺条靓又有一身武艺的姑娘为奴为婢,总让她心中不舒服。

闻瑾禾思虑片刻便点头应了,她的眼睛亮了亮,仰头对崔云恪道:“大人思虑周到。”

崔云恪不语。

那日回来前,崔云恪曾向她许诺会另外补一份礼,没想到这人一直放在心上。

他转过头,瑾禾不曾看见他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

回南水后,他心中一直惦记着此事,一时间也想不到该送什么合适的礼,恰好那日邢捕头对他说找到了合适的马夫。

崔云恪眉头一拧,马夫是男子,又没有卖身契在手,若是生出不好的念头将人带去未知的地方那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他便想到为闻瑾禾找两个人,一方面能帮她处理事情,另一方面也能护着她的安全,最好是女子。

派人出去寻了几日,暗卫便将人带了回来,崔云恪自己见过确认后,才将人带到闻瑾禾的面前来。

好在,她收下了。

崔云恪敛了笑意,那人却跟不想放过他一般又跟在他面前来,两只眼睛弯弯地笑着,眼角的光芒好似能让人心尖一颤。

闻瑾禾道:“大人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该怎么谢你。”

崔云恪:“不用你答谢。”

瑾禾摇头:“这怎么行,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她撑着下巴皱眉想着,默了默,眉毛复一扬。

“有了!”

想到什么这么开心?崔云恪好奇地打量着她。

瑾禾笑道:“明日……不对,明日忙不过来,那便后日,后日你带着县衙的人来这里,我请你们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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