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文学网【70wx.com】第一时间更新《长夜难明》最新章节。
正自想着，就听安乐海的大嗓门在背后响：“又念诗呢？”
不等我回身回答，就听他又叫道：“跟小二说了，酒和肉马上上来。今天咱喝汾酒啊。”
我回过头，转身，坐在他对面。他拎起桌上茶壶，倒了两杯热茶，其中一杯推给我。是红茶，性暖。
“这是词，不是诗。”坐定一会了，喝了几口茶，我还是没忍住，纠正他道。
他并不在意自己把词认作了诗，只是问我：“你念的这个，是你自己写的么？”。
“这个不是，这是先贤的词。”我说，“我又不是神仙，神仙也不能天天写出这样的诗词来。这东西，看机缘，看情绪，看感觉，还看运气。有时候几天就能写很多，有时候几个月啥都也出不来。”
“又他娘的矫情。”
我苦笑，摇摇头，没接他话，只把头偏向窗外，右手扶住栏杆，拍了两拍，不由看楼下街面上的影子。
影子又长了，爬上了街对面的墙脚跟。湿了一层的地皮干了，影子更亮。
酒肉上来，开干。喝到五六盅了，谁也没再说过话。
“哪天走？”他还是先开口了。
“三天后。”
“悄没声的，咋就要去番邦了？”
“在天中心不安妥，换个地方待待。”
“你老婆放你去？”
“嗯。”
“那个地叫什么来着？你跟我说过，老子他娘的第一次听说，给忘了。”
“扶疏城。扶疏城的扶疏工院。（后来不少朋友问我，你去的哪个国家？波兰？哦，对，荷兰，都带个兰。北欧？哦哦，西欧，西欧。）”
“你会说人家话吗？在别人家要是不会说人家的话，当个哑巴咋活？”
“学过番语。想去番邦，就去考番语考试，还真就考过了，拿到了扶疏工院的录取。”
“没看出来，你小子他娘的还会番语？”他又干了一盅：“要不都说你脑瓜子好使呢。”
“脑瓜子好使有什么用。”
“你脑瓜子好使。”
“脑瓜子好使有什么用。”每当他对我说前边这句，我都会用后边这句堵他的嘴。
他把酒盅凑上来，我和他碰了一碰，呲溜一声，两人一起干了。他喝红了黑脸，青绿青绿的。看着这张光怪陆离的大脸，我开始有点微醺。
“都走了。”我说，自己喝了一盅。
“啥？谁走了？”
“朋友都走了。”我说：“映池走了，榭潆泓走了，去了南荒。千夜走了，回了花津港。沿溪倒是没走，埋在了天中，天曦埋的。天曦。。。天曦她也走了。都走了，也是我该走的时候了。”
安乐海就不乐意了：“妈的小风，老子可还在这呢，老子可还没走，老子不是你朋友？”
“你是后来的朋友，他们是以前的。”我解释道。可心里还是有点虚，因为忽视了他而心虚，就想讨好他，主动找他碰了一盅。
他的黑脸更红了，发起了汗，闪亮亮的，像一把铜镜杵在眼前。
他向来大大咧咧，很快就没了被我忽视了的不快，又问我：“现在番邦最厉害的不是美利坚吗？你咋不去那呢？”
“我对那没兴趣，谁爱去谁去。”我说：“我不是那种跟风、随大流的人，我有自己打算。”
“那为啥去扶疏城？”
“因为喜欢那。要是不去，心里就过不去，就会坐立不安。”
“为啥喜欢那？”
“因为喜欢那的蹴鞠队。”
“为啥喜欢扶疏蹴鞠队？”
“因为。。。因为，他们穿的制服是橙色的？”
“为啥喜欢橙色？”
“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有点色弱，所以对鲜亮的颜色格外敏感，才会偏爱橙色这种艳丽的颜色？”
“那为啥你会色弱？”
“妈的。。。”我哑口。
再喝一盅，我才说：“就这样生下来的，那我上哪知道去？很多事情都没有答案，很多事情也没有道理。比如，你在意一些人，也忽视了另一些人；有些人在意你，就有另一些人忽视你。”
“他娘的，小风又矫情了。”他说着，酒杯又凑过来，又是‘呲溜溜’，两杯酒下了两人肚里。
我继续说：“为什么会在意，为什么会忽视？为什么被在意，为什么被忽视？为什么被这些人在意，为什么被那些人忽视？为什么被不想在意你的人在意，为什么被不想忽视你的人忽视？想破脑袋了，也他妈想不出是为什么。”
“那就不想了呗。”安乐海一句话就把我噎死了。
“妈的，胸中块垒酒难浇。”我说。
“妈的，又他娘掉书袋！说人话！”他叫。
你一句我一句地，酒下肚的频率越来越快，一瓶一斤的汾酒很快喝完了。
我又叫了一瓶，安乐海也不拦。到这个量上，俩人只是刚上了劲，往下才算是真正开始发挥了。
等酒来的间隙，不由又看向窗外，见夜色开始深了，完整的圆月正从东边对面楼顶升起，不再是碎裂的。
第二瓶喝完后，我还想再要一瓶。安乐海朝我摆手，脸上紫红紫红的。
可能是因为这一年来经常喝酒，练出来了，也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长身体了，总之我酒量是越来越大，大到很难再喝醉，就连安乐海也开始喝不过我了。
“走了走了。”他踉踉跄跄站起来：“喝好了喝好了，可不早了。”自顾转身就走。
“妈的，你刀。”
我把饭钱扔桌上，右手抓上他忘在桌上的环首刀，左手提上自己的不易剑，追上他，跟着他下了楼。
百辟刀我没随身带着，把它留在了家里。刀太重了，不好带，这是我对别人的说辞。
其实只带剑不带刀，是我想把自己打扮成读书人模样。刀的刀身太粗重，开的刃也太过直白，这让我固执的觉得，本应柔弱的读书人不该带刀。刀应该是悍匪恶霸的专属，和读书人的含蓄、矜持是很难相容的。
剑比刀轻便、纤细，剑刃又隐忍，只需在剑柄上带个剑穗，就成了文剑，成了文人的佩剑，就能标示出我读书人的身份，即使它在我手上已经杀了不知多少人。
到了楼下，我结了账，把剑塞到安乐海手里，对他叫道：“忘了上厕所了。”急匆匆跑向翠羽轩后厨，后厨旁边就是厕所。
等我从厕所出来，马上就觉得不对劲。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大堂，这时怎么鸦雀无声了？
“喝得耳朵听不见了？”我心中忖度：“没喝多少啊。”
走出后厨，进了大堂，就听安乐海叫道：“小风，他娘的管管你老婆！”
天才一秒记住【七零文学网】地址：70wx.com，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