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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仑抿着嘴唇，眉头紧蹙，郑重地点了点头。
“阿瑾师姐生前确实研制过一种箭矢。”
山中一阵夜莺啼叫的声音，将寂静的黑夜划破一个口子。
邵仑再次回头张望，确认身后无人后才继续详细阐述。
见他这副紧张的模样，楼近月眉头紧蹙，邵仑师兄好歹也是师父的弟子，那些东西再怎么没长眼也不会随随便便动师父的人。
“箭矢是师父命令阿瑾师姐研制的，师父要求这批箭要比寻常的箭短小，箭端的箭头还得有一个储□□药的针头，确保箭头扎进身体后一击毙命。”邵仑压得嗓音低沉，只剩能听得见大概的气声。
楼近月倒吸了一口冷气。
按照时间来说，阿瑾师姐早就死了，射中吕成业的那支箭也许来自其他人……
又或者……阿瑾师姐根本就没死，她只是偷偷躲了起来……
黯淡的光线将邵仑惊慌失措的神情勾勒得格外清晰，楼近月瞥了他一眼，心中浮现出第三个可能。
师父……
尽管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猜想，但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她，必须将所有的情况考虑完全。
“此事，和师父有关？”楼近月还是多问了一句。
卫渠神色变得复杂，他很清楚师父是什么样的背景，谈若他老人家也混进这潭浑水中，他们将不占任何优势……
邵仑郑重地点了个头，迟疑地看了眼二人，最终还是开了口。
“阿瑾师姐本来只负责代师父教导师弟师妹，但自从接手师父制造箭矢的任务后，就很少在大家周围露面了，最后一次看见她，还是她领了师父的命令下山为百姓除害，之后我便得到师姐遇害的消息……”
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楼近月沉默了，其中有太多的疑问。
首先，她无法接受阿瑾师姐轻飘飘地死去的结果。
她从小在师姐身边长大，师姐虽然比她只大个七八岁，可身手确是紫玉峰无人能及的高度。
曾经也不是没有人打过紫玉峰的主意，可都被师姐带着师弟师妹们给打了回去。
楼近月没有理由相信，这样优秀敏锐的师姐，会轻而易举地死在山下那些暴徒的手上。
她坚信，背后一定有人忌惮师姐，一定有人陷害了她！
可这人，真的会是师父吗？
黑夜像是一团粘稠到化不开的麦芽糖，将三个人的思绪搅成一团。
“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楼近月沉重地点了点头，开门目送邵仑的离开。
邵仑离开，久未言语的卫渠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似是想说什么，嘴巴微张了好久，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从他低垂的肩膀，楼近月看出了点落寞与失望。
不染纤尘、慈父般的师父突然可能是残害弟子性命，搅浑天下这潭水的坏蛋，无论是谁都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寂静的屋外逐渐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二人瞬间警觉起来，动作迅速地躺上了床。
“我是师父身边负责洒扫的陈谦，深夜打扰师兄师姐，实在是有些冒昧。”陈谦站在外面和声道。
楼近月和卫渠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彼此，心中的猜想再次被验证。
卫渠清了清嗓子，“师父有什么事情吗？”
陈谦站在外面微微颔首，“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师父就寝前突然想到今天的药中似乎多放了一钱药材，恐对师兄的身体造成危害，因此差我前来询问师兄身体如何。”
师父做事向来严谨，怎么可能多放一钱药材，用这个作为监视他们的借口，未免也太粗糙了些。
卫渠按耐住心中的冷意，感恩地回道：“我身子并无大碍，让师父放心休息吧。”
得了回复，陈谦答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往回走，而是停在门口竖着耳朵多听了一会儿动静，确认里面每人，这才往山上走去。
听着脚步声逐渐消失，楼近月和卫渠两人直板板地躺在床上，齐齐地望着帐顶，心中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若方才的只是猜想，那陈谦的到来便是将这一切都坐实了。
虽然不能断定师父一定是害死阿瑾师姐的凶手，也不能断定他是射杀吕成业的幕后黑手，但能确定，他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在想什么？”卫渠歪过头打破了这片沉默。
“在想未来要怎么走。”
卫渠有些惊讶地望着她，紧紧地抓住了藏在被子里的手。
虽然在一起这么久了，楼近月总是能给他说不出来的惊喜，他以为她接受不了淌不过去的关卡，实际在她心中早已不是多大的问题。
“你比我想象中更坚强，总是能给我这么多的惊喜……”
顺着他说话的方向，楼近月轻轻一笑。
“你也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心中分明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却还要憋在心中照顾我的情绪。”
二人对视了一眼，卫渠扭过头装作不在乎地扑哧一笑。
“那是我本来就很坚强，之前总是对你哭其实是想让你多关心我一点。”
楼近月宠溺地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
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二人心中化开。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二人异口同声地问了同一个问题。
“在查清真相前，按兵不动尽力自保。”楼近月不想错伤一个无辜的人，更何况这个人是陪伴她长大的师父。
卫渠拽过楼近月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胸口，“都听你的。”
枕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卫渠歪头看了眼枕边人的睡颜，小心翼翼地起身，给她塞了塞被子后穿好衣服出了房间。
穿过崎岖难行的小路，越过一片茂密的荆棘林，卫渠看见树林中站着的熟悉身影。
以防万一，卫渠一直没有完全遣散保护在他身边的人。
萧燃听见动静向这边看来，确认是卫渠后才松了松神经。
“老大，出什么事了？”
卫渠没有解释，直接下达了命令，“布置下去，在紫玉峰附近增派人手，另外，多派些机灵的盯着他，要不动声色，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瞧着卫渠晦暗的脸，萧燃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他是谁？你师父？”
卫渠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萧燃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相信自家老大的判断绝不会有错，可还是被这世间的风云变化感染到了。
他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的老大现在脸色很难看，比被楼近月抛弃后的脸色还要难看。
他若是说错一句话，下一秒身上就会多一道令他生不如死的伤口。
“知道了，我会尽快布置好。”
萧燃领了命令刚刚要走，又被卫渠叫了回来。
“老大，还有什么吩咐？”
卫渠顿了顿，“她有身孕了，比往常更加脆弱，往后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萧燃蒙了三秒，方才他还不理解老大脸色为何这般阴沉，如今彻底明白了。
倒也不是害怕自己没了孩子，只是怀了孕的女人受不了一丁点的刺激，无论怎样，都是卫渠承受不了的代价。
“明白了，老大你别担心，这回我们一定拼尽全力！”萧燃心中增添了一丝坚定。
趁着天还没亮，卫渠原路返回，了无痕迹地回到了房中。
没过一个时辰，苍翠的山头便染上了太阳的金光，屋外逐渐有了些声响，是师弟师妹们晨练的声音。
二人早早洗漱起了身，前往用膳的路途中碰见了邵仑，三人眼神相撞，再也没有一开始的单纯。
“师姐师兄早上好，这么早就上山啊。”邵坤邵仑对他们打了个招呼。
“东西都在峰顶，天亮也该回去了，过了正午还得去师父那里，不能怠慢。”卫渠强调了师父二字，邵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越靠近师父，就越能发现他身上的问题。
“那祝师兄师姐上山之路顺利，山路难行，一路小心。”邵仑借上山暗喻道。
邵坤奇怪地瞥了弟弟一眼，不明白祝贺之意从何而来。
“多谢师弟，你们也注意安全，我们走了。”楼近月道。
邵仑目送二人相护搀扶着上了山，脸上更多了些更胜寻常的敬畏。
“你今天怪怪的。”邵坤道。
邵仑抓了抓脑袋，傻笑道，“哪有，也许是见到师兄师姐太激动了？哥，你身体不好，往后带师弟师妹这种活就都交给我吧，你就在屋里好好歇息，没什么大事别出来了。”
邵坤狐疑地打量着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后移开了目光。
本来只是一个月的身孕，身子也算不上有多沉重，若非师父把出她怀孕，楼近月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卫渠不一样了，一路上搀着她上山，仿佛她成了宫中一碰就碎的花瓶，最多半个时辰的路，他们硬是走了一个时辰才到。
“一会儿到了紫玉殿，先去给师父请个安昨日他既然派陈谦前来询问你身体的情况，我们今日就得先到他那里回复。”楼近月道。
“这些我都明白，夫人不用劳心费神为我考虑。”卫渠凑过来蹭了蹭她的脸，眼睛不由得偏向山路旁的山沟沟。
似乎有个人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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