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谢君婉的声音终究还是温和的。
偏偏老嬷嬷听在耳朵里，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她不过是周府上一个在夫人跟前服侍，还算有些脸面的嬷嬷。哪里能担得起对功勋世家后辈子孙无礼的大责。更担不起，因贵妃娘娘，而对功勋世家后辈无礼。
这顶帽子扣下来，她哪怕诛灭九族也不为过。
老嬷嬷服了软，伏低做小，哀求道：“谢大姑娘，是老奴瞎了眼，不曾认出谢大姑娘。也没能先问丫鬟，便直接对着姑娘开了口。”
老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作势抬起手掌准备打自己。
谢君婉心里门清。
这个老嬷嬷，心思实在是太多了。
嘴巴在她跟前伏低做小，现如今在周侍郎府门口，却在她跟前掌自己的嘴，免不得被其他勋贵世家的女眷看到。
她给流苏使了个眼色，流苏便眼疾手快的拉住老嬷嬷的另一只手。
谢君婉淡淡道：“嬷嬷什么意思？”
“大庭广众之下掌嘴？”
“倒是更没眼力见，置我于水火之中了。”
“倘若被其他人瞧见，我就算有几分理，别人也只当我不给主家颜面。有什么大事儿，能让主家的仆人，不顾主家的脸面，自个儿扇自个儿的耳光。”
“到时候，我就成了没理儿那个。反而显得我斤斤计较。”
老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哪里想过，远宁侯府这个大姑娘，心思转得这样快。竟猜出她的心思。
她却矢口否认，“老奴从未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老奴考虑不周。”
谢君婉云淡风轻的撇了一眼老嬷嬷，“那正好，嬷嬷既然越发没有眼力见。不知道嬷嬷的主子会如何处置。”
“嬷嬷请吧，自个儿去主子那儿说说。我就……暂时不进去了。”
她把老嬷嬷的表情全然看在眼里。
见这个老嬷嬷从起初的担惊受怕，到她提及让老嬷嬷的主子发落时候的有恃无恐。便更加确定，指使老嬷嬷的，大抵就是老嬷嬷背后的主子。
她何德何能，这还是来周府做客。便被周府的当家主母这般作践，让一个老嬷嬷来给她下马威。
老嬷嬷听到谢君婉不进府里，脸色变了又变。
谢君月却有些急。
倘若错过了今日周侍郎府的宴会，那她什么时候才会再有机会参加这样的宴会。
方才她在马车里都听见了。
连太子太傅都送了名画给周侍郎府。这会儿站在周侍郎府迎客的地方，更是看到车水马龙，各家夫人小姐们，盛装出席。错过这样的宴会，什么时候她才能有出头的日子寻得家世斐然的郎君。
她忍不住开口说道：“长姐，我们……真要站在这儿不进去吗？”
“今日机会难得。”
“长姐应该也跟我一样，借着这个机会，多多的结交青年才俊，把婚姻大事落实了才是。”
谢君婉眯着眼睛，眼睁睁的瞧着这位昨日才入府的庶妹急不可耐，等不及的模样。
老嬷嬷也赶紧堆着笑脸说道：“这位姑娘说的是，老奴知道错了。但老奴也不想因着这副低贱的身子，耽搁了谢大姑娘的大事。”
谢君婉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老嬷嬷心里越发的不痛快，没曾想，远宁侯府的嫡长女，性子竟然这样倔，哪里是什么好惹的。她今儿算是踢到了铁板上。
偏偏自己不过是周侍郎府里的老奴，倘若自个儿迎接的远宁侯府嫡长女没能入府，那才是大罪。
她听着旁边这个长得艳丽又精巧的姑娘如此提醒谢君婉。
便想起昨日远宁侯府二姑娘过来说，远宁侯府的老太君有意让这位谢大姑娘跟周侍郎府结亲。
老嬷嬷心里冷笑，老爷的同胞亲姐姐，在宫里成了贵妃，想跟府里结亲的簪缨世家何其多。
她是夫人跟前的得力管事嬷嬷，自然知晓已经有好几家暗暗的跟夫人通了声儿。
婚事都还没定下，这位远宁侯府的嫡女，便这般不给仆人好脸色。她心里自然也有几分计较。
老嬷嬷说道：“谢大姑娘，我们大公子的婚事，还没有定夺。方才您也听见了，袁太傅送了一副名画。老奴虽不知那幅名画值多少价钱。但也能猜测个一二，那幅名画必定价值不菲。”
“咱们府上何德何能，能让袁太傅送那样价值不菲的名画。”
谢君婉平淡的看着老嬷嬷。
老嬷嬷一时半会儿，就是摸不清谢君婉的底细，不知道谢君婉到底明不明白。
但见谢君婉没有答话，她的话……就没办法只说半截。
便继续说道：“袁太傅家有一位姑娘，跟谢大姑娘您年岁相仿，必然是有意跟周侍郎府结亲，才送这样贵重的礼物。”
“那老嬷嬷的意思……便是我不用进你们周府。毕竟你们周府的姑奶奶，成了宫里的贵妃，身份尊贵着。多的是世家巴结。”
“如此也好，那我便打道回府，直接回了侯府的老太君便是。”
“就把嬷嬷的话，如实告知老太君。”
随后又说道：“我这庶妹庶弟们，倒是跟着王夫人一道儿来的，你且先领着他们入府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略微蹙了蹙眉，抬起眼眸四下望了望，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又把视线收回来，落在老嬷嬷的身上。
老嬷嬷双腿又有些发颤。
怎么远宁侯府的大姑娘，这样难对付。
远宁侯府的谢大姑娘已经到了周府就直接打道回府。她这个做奴才的，哪里好交代？主子只是让她给谢大姑娘一个下马威，倘若谢大姑娘真的不进府，那便是她的失职。
“谢大姑娘，老奴真的错了。您就先随老奴进府吧。”
谢君婉自然不会再听老嬷嬷的话，吩咐流苏，“流苏，我们回吧。”
流苏得了谢君婉的吩咐，放开老嬷嬷的双臂，扶着谢君婉走到马车跟前。
谢君婉作势要上马车。
老嬷嬷更加低声下气的哀求，额角浸出密汗，连带着声音都急促紧张起来。
“谢大姑娘，您要如何，才能进府里做客。”
“是老奴的错，老奴身份卑微，却冲撞了姑娘。老奴该死……大姑娘进了府，老奴便贵在大姑娘跟前，自个儿掌了嘴。”
谢君婉声音温和，“不敢。我一个外人，哪里敢罚周府的奴才。”
老嬷嬷没辙了，哀求道：“大姑娘，您到底如何才进周府。”
谢君婉也不是真的要直接打道回府，便说道：“我瞧着你，便想着方才你对我的不恭。你领了我的庶妹庶弟们进去，然后禀了你的主子，让你的主子自个儿处理。”
老嬷嬷见谢君婉铁了心的就是不进府。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哽回肚子里。只得先领了另外几人进府。
周围便很快的冷清下来。
谢君婉又抬起眼眸环顾了四周，却发现四周的人，并没有哪个关注这边。
偏偏她总觉得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她这里。
她皱了皱鼻尖。
大抵是因着这里人多，总有人随意的往这里晃两眼。她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结交的只有那几家的姑娘，那些世家的夫人姑娘们，又对她脸生，倒是没有一个主动过来打招呼。
流苏担忧的说道：“姑娘，您这样做。就是落了周府的脸面呀。万一……周府不想结亲，您的婚事可怎么办？”
谢君婉听着门口的小厮依旧在报着礼，声音洪亮，笑了笑，说道：“流苏，你怎么就认定了，这门亲事，能落在我身上？”
“我倒是担心这门婚事落在我身上，借题发挥罢了。”
“那……咱们这回，是吧那位老嬷嬷还有老嬷嬷背后的主子彻底给得罪了。”
“奴婢是看出来了，您一点都不想跟周府的大公子结亲。”
谢君婉说道：“人家都直接给了下马威，我真要嫁到这家，往后的日子，必定水深火热。”
流苏忍不住的感叹，“日子……不都是这样的吗？”
“咱们府上……不也是有些糟心事。”
“姑娘……奴婢时常瞧着您写哪个‘忍’字，您现在，怎么不忍了。”
谢君婉笑着说道：“不需要忍的时候，自然不用忍。”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的时候，又有一个老嬷嬷匆忙的跑过来，给谢君婉行了礼。
“老奴是周府夫人跟前的嬷嬷，方才夫人已经责骂了杜嬷嬷，是杜嬷嬷的礼数不周到。谢大姑娘息怒。”
谢君婉脸上带着笑，瞧着这回来的嬷嬷礼数还算周全，便轻生问道：“不知道嬷嬷怎么称呼。”
“老奴姓张，谢大姑娘只管唤老奴一声张嬷嬷即可。”
谢君婉浅淡的点头，算是应了，“劳烦张嬷嬷带路。”
张嬷嬷心里松了一口气。
方才杜嬷嬷回去禀报了夫人，她只以为这位远宁侯府的嫡长女，到底性子如何乖张傲慢。
谁曾想，竟如此的温婉柔和，没什么架子。
张嬷嬷说道：“近日来府上的客人实在是太多，怠慢了谢大姑娘。”
谢君婉脸上始终挂着淡笑，“谈不上怠慢，近日是周府的大喜日子，宾客众多，府里的主子们忙前忙后。嬷嬷们作为府上主子的得力左膀右臂，自然也是忙碌的。”
张嬷嬷和善的说道：“哎，那也不该怠慢谢大姑娘。谢大姑娘请随了老奴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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