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酒楼里的光线有些暗，仿佛是刻意为了给楼中的女子相扑比赛营造一些紧张的氛围，整个酒楼多数窗户被关上，只有二楼雅间包厢，或有几个窗户开着。
那也是，为了让有些不喜光线暗的客人准备的。
客人喜欢把窗户开着，便开着，不喜，关上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反正，酒楼里掌了不少灯。
橘色昏黄的灯光，倒是让酒楼中央的擂台，染上一层激烈的别致。
擂台中央，两个身强力壮的女子，都只穿了束胸和裆裤。
流苏和流云都是头一回见，低低窃语，“她们的手臂，比我大腿都粗。”
“她们的大腿，比我的腰都粗。”
擂台上的两个女子已经到了白热化，二人有赢有输的，还剩最后一场便能定了结果。
其中一个女子，双腿张开做弓步，塌下腰，双手落在膝盖上插着，她用鼻子常常的出了一口浊气，眼睛直直的盯着对手，那眼神里，透着精光和凶狠，如同狩猎的豹子，如大象腿一样粗大的四肢，强健有力。
另一个女子，也稍慢一步的做出同样的动作。
她们二人在台上，便是不死不休的对手，这……是比赛，是荣耀，也是金钱。
周围的人，全都忍不住的欢呼起来，谢君婉也被周围的人事物影响，竟然看出了些热血沸腾。
但再多的热血沸腾，也不能让她脸上有什么夸张的表情，反而是流苏和流云，都忍不住的跟随着人群惊呼。
在这里观看女子相扑的女子不少，更有世家贵女定了二楼的雅间包厢，都紧张的看着擂台正中央的两个女子。
谢君婉却招呼流苏和流云离开。
两个丫鬟意犹未尽。
流苏说道：“姑娘，咱们不看完吗？奴婢瞧着，大抵还有两柱香，便能分出胜负。”
两柱香的时间，不长。
但谢君婉还是带着流苏和流云离开。
她向来是个谨慎的性子，从在大街上看杂耍班子表演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似有似无的视线盯上了她。原本她是以为自己有些小心过头，街上的人这么多，偶尔有人看她几眼，也是正常的。
但这样的目光，她却又觉得有些熟悉，仿佛先前在周侍郎府的那道目光一样。那时候她不着痕迹的往四周探了几眼，无果。
走进酒楼后没多久，她便又迎来这样的目光。
倘若一回两回，还能说她过于敏感，但这是第三回。
甚至……当她下意识去探寻那道目光的时候，那道目光便消失了。
对方比她想象中谨慎。
仔细想来，这些年她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该得罪什么人。真要说得罪了什么人，也不过是周侍郎府的周夫人。
但这道目光，出现在进周侍郎府之前。
那大抵就跟周夫人无关了。
谢君婉的心口紧了紧，难不成是远宁侯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那也不该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她。
她捏了捏拳头，手心沾了汗水，黏糊糊的，更让她心虚烦乱了几分，又不能表露出来。便借着擂台上两位女子赛到最关键的时候，带着两个丫鬟离开。
江衢重新用视线寻找谢君婉的时候，才意识到，谢君婉脱离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谢君婉已经不在楼里了。
他有些恍然，难不成他这些年在金陵养尊处优得太久，连一个女子都盯不住了？
江衢撇了一眼浑身有些紧绷的林阙。
林阙是个读书人，在这么多的人群中，自然找寻不到谢君婉的身影。
但他心里是紧绷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谢君婉落在了江衢这人的视线里。
“谢家大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酒楼。”
江衢突兀的声音，让林阙回过神来。
他的视线对上江衢的眼睛，又错开，说道：“这里人多，她向来喜静，大抵是因着没见过女子相扑，便进来瞧瞧。”
江衢笑了笑，“你倒是了解她。”
林阙说道：“我与谢少程是同窗，又能处得来，谢少程时常在几个好友跟前提及她。何况我家三妹妹与她也是闺中好友。接触得便多了些。”
林阙回答得滴水不漏。
江衢却直接把话挑开，“见得多了，便生出了几分情？”
林阙的眼神变了变，“王爷慎言。这话传出去，对姑娘的名声不好。”
他知道江衢向来是个不守礼教的人。谢君婉被江衢注意到，自然是不好的。
江衢眯着眼打量林阙，总觉得林阙这人，在隐藏些什么，只不过他现在暂时还不知晓。
他又回想起这几次见谢君婉的时候。
第一次便看到谢君婉不着痕迹的往马车上撇了一眼。
第二次，更是瞧见谢君婉特意寻找。
在寻找什么？
在寻找谁在关注她。
如此敏感谨慎，实在是不像是深宅中能养出来的姑娘。
“她这份警觉，不像是世家贵女，倒像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江衢突如其来对谢君婉的评价，让林阙浑身的汗毛炸开。
“王爷说笑了，谢大姑娘一个自小被养在侯门的姑娘，哪里能是什么老兵。”
江衢目不转睛的看着林阙，林阙垂了眼，反复思考自己刚才说话是不是急了些。
但他更心惊江衢对谢君婉的判断。
林林总总，江衢才见了谢君婉几面？
林阙向来心思沉稳得体，年纪轻轻，饶是面对官场上那群老狐狸都面不改色，偏偏在说到谢君婉的时候，接二连三的失了分寸。
江衢不着痕迹的从林阙的言行举止中，捕捉到许多违和。
他便笑着说道：“不至于是老兵，谢大姑娘不过是个手无缚鸡的弱女子。大抵是天赋超长，比常人更加警觉。”
既然谢君婉都已经离开了，江衢便兴致缺缺，没有再继续谈论谢君婉。
这姑娘是让他有些意外，但也仅此而已。他没事儿平白无故的商谈别人的心上人做什么？
只不过是一时兴趣，想瞧瞧这位林侍郎府的三公子，到底值不值得结交。
江衢放松了身体，继续看着楼下擂台中央的两个女子双臂缠在一起，凶狠异常。
林阙站在江衢身旁，见江衢好似真的被擂台上的女子相扑完全吸引，心里的警惕却没有完全消失。
江衢这人，是圣上的第六子，还在襁褓的时候便被封了渠王，食户五千户。哪怕生母一族开罪，流放的流放，发配到发配，生母淑妃更是被一条白绫赐死。但他自己的荣宠却丝毫不减，八岁开府，食户一万户，封地泸州。
如今尚未及冠，已经在边关历练了三年之久。现在还手握实权，掌管圣上登基后才设的锦衣卫。
身份尊贵无比，性子却怪戾，阴晴不定。
被锦衣卫盯上的，哪个能有好下场，何况谢君婉一个深闺女子，被锦衣卫的阎罗王给盯上。
索性……江衢没有再提及谢君婉，好似方才的一切，也不过是他一时兴起。
他看不透江衢的想法，便也不再多嘴。
……
谢君婉离开酒楼后，就带着两个丫鬟去了点翠阁。
点翠阁的掌柜把三人迎进后院的雅间，上了几款春日新出的茶点。
一款名为樱花酥，状若樱花，实在是好看，酥脆掉渣。
一款名为玉兔。如其名，白兔的形状，里面是红豆馅的，谢君婉不喜红豆，便对这一款兴致缺缺。
第三款是青团。
春日正是吃青团的时节，不止点翠阁，其他点心铺子也有青团。只是点翠阁的青团终究还是比其他家的好吃，里面加了一颗蛋黄。
谢君婉尝了三款之后，便说道：“还是缺了些，虽然形状好看，但口感与其他点心没多少差别。”
掌柜的是个女子，听了谢君婉的品评，便笑着说道：“点心都是那些味道，除了形状，着实做不出什么好的了。”
谢君婉瞧着掌柜的神色自若，眉心微蹙，大抵也知道掌柜的确实因着这事儿犯愁。
她便笑着说道：“听闻百越之地，素来会以鲜花为食。”
“张掌柜不若花费些心思，用鲜花做点心。”
张掌柜又说道：“倒是有这样细想过，但锦簇楼，便早已有这样的物什。就算我们做出来了，也不是头一家。像谢大姑娘这样的世家贵女，大抵早已经吃过，不是什么稀罕物。”
“物以稀为贵，锦簇楼做锦簇楼的，你点翠阁做你点翠阁的。锦簇楼不过是个茶楼，点心虽好，但整个金陵，只此一家。点翠阁却在整个金陵城的每一个坊市都有店面。”
“一则，点翠阁只在春天卖鲜花点心，那锦簇楼难道为着一季的时间，上门找点翠阁的麻烦？”
“二则，点翠阁养了自己的驿马，这头在铺子里买了，过两日，连陇西都能到。把礼物送出去，自然是要送得金贵，送礼的人才有脸面。”
张掌柜便笑了起来，“姑娘说的是。”
谢君婉与掌柜的闲聊这会儿，便有丫鬟过来给掌柜的禀报。
“掌柜的，外头有客人晕倒了。”
张掌柜的脸色骤变。
点翠阁的客人，多数非富即贵。有人在铺子里晕倒，是大事儿，她担待不起。
“可有去请大夫？”
丫鬟比掌柜的更着急，“阿贵已经去请了，大夫在外头给那姑娘把脉呢。”
掌柜的眼中有急色，手里的腰扇不停的扇着风，唇角紧绷成一条直线，侧头看了谢君婉一眼。
谢君婉说道：“去吧，人命关天的事，不能大意了。”
掌柜的这才歉意的给谢君婉福了福身，仓促的随着丫鬟去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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