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的工夫,王贻之休妻之事便在乌衣巷传开了。

王家的婢女指指点点,说着郗归主仆的闲话。

在婢女南星、南烛又一次喝退了几个看热闹的婢仆后,郗归终于坐起了身。

她浑浑噩噩地遣人给郗家递了话,软塌塌地靠在榻上,心中充满了悲痛与不解。

好端端地,阿兄怎么会突然病逝呢?

为什么会这样?

郗归怎么都想不明白,甚至头疼地没有办法再想下去,只好抚着额角,双目无神地看着婢女们一点点收拾箱笼。

大件物品可以让郗家回头遣人来拉,她只需带走一些惯用之物与衣裳即可。

但成婚两年,日常生活中琐琐碎碎的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地,竟然收都收不完。

这些零散的东西,仿佛一件件证物,昭示着郗归在乌衣巷蹉跎的两年时光。

她难过地想,如果不是被困在这里,我何至于连阿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呢?

半个时辰后,郗家派来接人的车到了。

因为郗岑新丧的缘故,本就人丁稀少的郗家,此时正是一片忙乱,竟是腾不出一个主子来接郗归,只派了两个老仆带人过来。

郗归满脑子都是郗岑病亡的噩耗,整个人浑浑噩噩,对此并不在意,只让婢女不必再收拾,直接合上箱笼带走。

她心如乱麻,但脑中仿佛有个声音明确地告诉她:“快走,快走!快离开这里!”

郗归头疼得仿佛要裂开一般,只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多待,必须立刻赶回郗家,最后看一眼阿兄——哪怕只是一具冰冷的、没有生气的尸体。

即将走出二门的时候,昨日起便不见踪影的王贻之终于露了面。

王贻之叫住郗归,怔愣地看着她。

半晌,才挪步过来,握住郗归的手,支吾着开口说道:“阿姊,这不是我的意思,我不想这样的。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等我说服了长辈们,就立刻娶你回来。你一定要等我啊阿姊!”

王贻之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说着说着,竟哭了出来。

泪水打在郗归的手背上,她心中一凛,脑中的浑浑噩噩仿佛都在一瞬间消散。

郗归面对着王贻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恨意——你们既有休妻之意,为何不早点开口?竟要硬生生逼得我与阿兄阴阳两隔?凭什么我惨淡而去,你们却能和和美美地继续生活?你们如此辜负我和阿兄,我也不能让你们好过!

自从昨晚听闻噩耗后,郗归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头脑清明过。

她心里嫌恶王贻之的无担当,暗暗骂了句“废物”,面上却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拿出手帕帮王贻之拭了拭泪,然后轻声说道:“夫君,阿姊只能靠你了,你要早点来接我呀!”

说罢,她低垂眼帘,几颗泪珠滚滚而落。

王贻之见状,心疼得不能自已,立刻发誓表决心:“阿姊放心!我一定尽快去接你,如若不然,如若不然,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郗归微微点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你要好好用饭,保重身体。”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帮王贻之理了理衣襟:“九九消寒图还没有涂完,阿姊不能和你一起涂了,七郎可不要忘记啊。”

王贻之用力点头:“阿姊放心,我一定好好涂!九九涂完之前,我便接你回来!”

郗归的泪水还未停下,她抽泣着说:“七郎,阿姊心里苦呀!你若要休弃我,便早早放我归家,也不至于让我跟阿兄,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上!我——我后悔啊——”

这是她真心实意的哀泣。

桓氏接连出事之后,郗珮便不允许郗归归家探望,郗岑知道这件事后,多次写信说明自己并无大碍,让郗归不必探病。

如果郗归早知道郗岑病重至此,如果能在最后一段日子里陪伴阿兄,她宁愿早早和离。

王贻之面对这样的郗归,内心无比慌乱:“对不起,阿姊,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我对不住你!”

郗归泪眼朦胧地看向王贻之,缓缓摇了摇头:“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所以姑母才拦着我,不让我回府探亲,不让我见阿兄!”

王贻之拿过丝帕为郗归拭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她连珠串似的泪水。

他慌忙地反驳道:“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是母亲,对,是母亲!她怎么如此心狠,先是不让你见大兄,又要让我俩和离,她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郗归眼看着王贻之将一切过错都甩到郗珮头上,心中又是快意,又是悲凉——姑母,你可看好了,这就是你心心念念为之打算的幼子,且看着吧,只要我们一日不复婚,您就等着他埋怨您一辈子吧。

她这么想着,在王贻之的搀扶下登上了牛车。

车轮缓缓转动,郗归从车窗伸出手,与王贻之挥手道别。

待到牛车转过一道弯,她才放下车帘,面无表情地靠在车壁上,骂了一句“蠢货”。

郗岑曾多次说过,王贻之性格软弱,并非良配。

那时郗归并不认为软弱是缺点,反倒觉得王贻之单纯善良,又好拿捏,是再合适不过的夫君人选。

毕竟,郗岑选中的谢瑾,虽然样样都好,却是郗岑的政敌,郗归不愿嫁他。

郗岑虽然对王贻之不满意,却终究拗不过郗归的意愿,后来也就不再反对了。

他将那些对王贻之的那些抱怨与不满,化作一个个为郗归撑腰的举动——轰动建康的十里红妆,送到乌衣巷的一车车礼品,以及与郗归每旬一封从不间断的书信往来。

他那时说:“只要阿兄在一日,便没有人敢欺负我们阿回。”

却没曾想,朝堂之上的起起落落是如此地迅疾。

几月之间,郗岑便从位高权重的权臣,变成了令人避之不及的对象。

而他对郗归的种种照料,竟也成了她婚姻的催命符。

想到郗岑,郗归悲不自禁。

纵使真的报复了姑母,可又有什么用呢?

她再也不能见到阿兄了。

从今往后,日日夜夜,年年岁岁,她再也不能见到阿兄了。

她没有家了。

牛车一步步驶出乌衣巷,郗归以手掩唇,无声地痛哭起来。

“阿兄——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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