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阿屿”亲昵得好似恋人间的爱称，可说出口时的语气却自带疏离，刚一出口便消散在夜风中，仿佛根本不曾出现过。
白屿一时间晃了神，不由怀疑起这究竟是真的，还是自己醉酒后头脑不清醒臆想出来的。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喉中的艰涩，再开口时，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好久不见。”
七年了。确实算得上久。
“你朋友刚刚在找你，看起来似乎有什么急事。”
白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周寂青口中的“你朋友”应该指的是贺均。
他拿出手机，果然看到贺均的好几个未接电话，这才想起去医院后自己的手机就被调成静音，一直忘了打开。
白屿一边回消息一边道：“没什么事，就是叫我去给你……你们几位新来的给领导敬酒。”
“所以你来这里，是在躲酒？”周寂青扭头看向白屿，声音带上些不明不白的意味，“还是在躲人？”
白屿心跳倏然一顿。
他没有开口，周寂青竟也沉默了下来，好似这问题的答案对他而言格外重要，于是耐心地等着白屿回答；又好似刚刚不过随口玩笑，而他本身对这答案毫不在意，便也无所谓白屿回答与否。
“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良久后，白屿答道。
周寂青闻言，侧眸看了他片刻，嘴角似乎动了动，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望向远处长街。
“什么时候回的盐城？”
“不久，也就三四个月前。”
“来这里是散散心，还是就留下了？”
“暂时可能会留挺长一段时间。”
“你小姨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偶尔会生病，但没什么大碍了。
礼貌又客气的一问一答后，空气安静了下来。
白屿犹豫了片刻，问道，“你呢？怎么想到回盐城发展了？”
周寂青道:“还没确定下来，这次过来不过是来看看这边情况，具体留不留还要另说。”
“那你……”白屿抿了抿唇，轻声道，“这次来盐城，打算待多久？”
周寄青想了一下，“等这边安置好了就走。快的话半个多月，慢的话一两个月。”
说短不短，可要说长，不过一转眼的功夫。
连夏天都来不及过完。
白屿忍不住看向周寂青，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开口请他多留一留吗？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说出这些话？留下来之后呢？
他和周寂青，七年前就已经结束了。陈年旧事，再提及也不过是徒增难堪。
夜风迎面而来，吹得白屿一冷。
他垂下眼，低低“嗯”了一声。
沉默良久后，白屿端起放在一旁的酒，抬眼看向周寂青，“以后见面，就该叫周总了。”
周寂青动作一顿，转头看着白屿，短促地笑了一下，灯光在他眼中映出些冷意，“所以呢？”
“按理说，今晚我也该向周总敬一杯酒的。”白屿慢慢道，“不过周总事务繁多，今天也奔波了一天，这一杯就不劝周总喝了。酒不多，希望周总不嫌弃。”
说着他抬起手，举着酒杯就要喝下去。
酒杯将要碰到嘴唇时，手腕却突然被扯了一下，白屿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杯子就到了周寂青的手中。
周寂青拿走了他的酒，语气毫无起伏，“心意领了，酒就不必了。不差你这一杯。”
白屿点头，声音也低了下去，“也是，今晚给周总敬酒的人应该不少。”
周寂青手指紧了紧，攥得白屿手腕有些吃痛，正要开口时，周寂青却主动放了手，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进去吧，”周寂青将空酒杯放下，淡声道，“该散场了。”
白屿道了声好，迈步时突然有些晕，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周寂青下意识要去扶他，见他很快稳住身形，便又若无其事地收了手，“喝酒了？”
“喝了一点。”白屿揉了揉额角，“还没到醉倒的程度。”
周寂青目光从他有些发红的眼尾收回，垂了垂眼眸，“酒量不好就少碰酒。”
说罢迈开步子，径自向前走去。
白屿望着周寂青的背影，张口想要多解释几句，说自己现在的酒量已经好很多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容易醉倒，麻烦他照顾自己。然而这番话在他口里过了几轮，连他自己都觉得实在是多余，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白屿苦笑了一下，跟在周寂青身后走了进去。
见到两人一前一后进来，贺均迎了过来，先向周寂青打了个招呼，这才问白屿，“他们在商量着怎么坐车，外面这会下了点雨，不太好打车，你是跟我一起等会再走，还是坐他们的车先回去？”
白屿还没开口，一旁的周寂青先说了话，“他喝醉了，不太舒服，先坐我车走。”
贺均有些担心，“没事吧？”
白屿下意识就想拒绝，“没什么事，不用麻烦……”
“不晕了？”周寂青淡淡道，“刚刚不是连站都站不稳。”
贺均一听立马道：“你不舒服就别硬撑，先坐周总的车回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他停顿了一下，“你等会不会还有事吧？下午你说的那个相亲，是现在就要过去吗？”
周寂青扭头看着白屿，咬着字问，“相亲？”
白屿一愣，忙道，“不是，我没要去哪，也没打算去相……”
一开口反而有些越描越黑，白屿闭上嘴，觉得自己这没来由的心虚实在是很莫名其妙。
贺均拍了拍白屿肩膀，“那不就结了，反正也没事，你就坐周总的车回去呗。”
白屿张了张口，只好应下，“……那就麻烦周总了。”
周寂青却没理他，冷冷移开视线，大步向前走去，白屿轻轻叹了口气，与贺均道别后跟了上去。
司机就等在路边，看到周寂青走过来，下车帮他打开后座车门。
两人还是坐在来时的位子上。白屿跟司机说了个地址后，车身便缓缓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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