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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干爸干妈没让张文海送。
“我们离得近，抬脚就能走到家还送什么送，不用送，你爹娘喝的有点多，你开车送你爹娘他们回家，不然你今天留下照顾他们，我让你妈留在这陪着孟丽？”
张多娣连忙道：“不用老五照顾我爹娘，我离得近我照顾爹娘，让老五回来陪孟丽！”
她这话得到了大家的同意，老大张文江交代：“那辛苦大姐了。”
张多娣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
四个哥哥都在县城，各自拎着孟丽给准备的东西，走路或者骑自行车回家。
张文海便先送爹娘和姐姐回张村，又送姐夫和三个孩子回家。
到了之后姐夫不愿意下车：“文海，不然你把我送爹娘那，我跟你姐一起照顾爹娘，爹喝的多娘也喝醉了，我怕你姐一个人不行。”
张文海指着三个孩子：“姐夫，你得在家看孩子，孩子们还小不能自个在家。”
大姐夫：“没事，农村孩子不讲究那些他们皮实！”
张文海：“大姐夫，你说这个我就不同意了，咱这仨孩子也是宝贝疙瘩，哪能皮实就不管了，农村咋了，他们仨以后照样上好大学！就这么说定了，你在家带孩子，我回张村再找个人陪大姐。”
肖寒寒三姐弟非常感动，尤其是大的两个姑娘。
从小，妈就教她们让着弟弟，虽然弟弟也很懂事，但她们第一次在大人这里得到‘我也很重要’这种认可。
两个人心里暖洋洋的，喉咙间涌出一股压不下去的哽咽。
原本有些怕羞，不敢喊人，在张文海关上车门发动车子的时候，两个人握着拳头尽量很大声的说：“小舅，你走啊！”
她们不会打招呼，也不会道别，只会这么一句简单的“你走啊！”。
如同见面就问“你吃了吗”这么简单，一句没有营养也没有用的废话文学，代表了她们俩心里很多的不舍和亲近。
三姐弟都腼腆，如果不是这一出，估计只会用傻笑送人。
现在两个姐姐带头，小弟肖磊也壮着胆子说：“小舅，你走啊！”
张文海透过后视镜看到两个女孩子眼中含泪，有些不忍心，他本来就心软，尤其是对孩子心软，人就是这样，越没有什么就越在乎什么。
如果不是上辈子一直狠不下心，哪至于让四个白眼狼侄女闹到那般地方。
他那时候根本没放心思在大姐三个孩子身上，主要是这三个孩子都很乖，老老实实上学，老老实实上班，除了上学的时候大姐问他选专业的事情，他给孩子出了所有的学费，找工作结婚生孩子这些，大姐全都没有麻烦过他。
他工作一直繁忙，孟丽身体又不是很好，需要他照顾，再加上爹娘对孙子的执念不停的找事，他根本想不起这三个孩子。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这三个不会哭的，没吃过糖。
张文海把摇上的车窗放下来，跟肖寒寒三姐弟说：“你们三个好好学习，有事就来找小舅，让你们爸妈领你们去城里，记住小舅家在哪了？”
三个人异口同声：“记住了！”
大姐夫激动地咧着嘴巴笑：“听到没有？好好学习，你小舅疼你们，别让你小舅觉得你们没出息！”
三个孩子紧紧搂着孟丽给他们买的衣服零食，重重点头：“听到了！”
张文海：“乖，你们都乖！”
他挥挥手，开着车子走了。
大姐夫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送着，三姐弟跟在旁边哭。
村里又来了小汽车！
这回不用讨论，大家就知道是瘸子的小舅子来了，出来看热闹聚了一堆人，见车子走了三姐弟夹着□□尿，一个比一个哭的凶。
“咋地了？寒寒，冰冰，磊子，你们没出息，坐小汽车多高兴啊你们咋还哭呢？”
大姐夫高兴地说：“唉，三孩子舍不得他们小舅。”
“那可不是舍不得，我有个开小汽车的小舅，我也舍不得。”
肖寒寒和肖冰冰不赞同的对视一眼，又默默抬起头看前方的路，已经看不到小汽车的影子。
跟开小汽车没有关系，她们难受只是因为小舅对她们好！她们感动！
以前老师让写作文——我最感动的一件事，两个人除了写妈妈辛苦妈妈对她们的爱，根本写不出别的，现在不管是肖寒寒还是肖冰冰，都觉得下次要写小舅，一定能写的很好，一定能得很高的分，然后再把好成绩跟小舅说。
“寒寒，冰冰，你们拿的新衣服吗？”
“磊子，把你好吃的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三姐弟看了一眼爸爸。
大姐夫笑道：“他们小舅妈疼她们，一人给他们买一身新衣裳，还给拿不少好吃的。”
他指挥：“寒寒冰冰，你们把衣服拿回去，磊子，你把你的好吃的给婶子大娘们尝尝。”
肖寒寒接过肖磊的衣服，肖冰冰接过爸爸手里的筐，俩人拎着往家走。
肖磊听话的把零食袋子打开，挨个的走到乡亲们面前，让人抓。
就是一把瓜子摊开让人分，眨眼也能给人分完，别说城里人买的好东西，谁不想尝一口？
你一把我一把，还有没抓到抢起来的，一会见底了，然后就没了。
肖磊拎着一个空袋子傻站在路上，听乡亲们闹哄哄地说：“磊子，回家把你姐的也拿出来分了！”
可怜肖磊才七岁，正是藏不住心事的年纪。
眼看小舅妈给他的好东西就这么没了，眼泪吧嗒往下掉，又不敢抬头让人看见，怕人笑话他小气。
大过年的没事干就喜欢逗小孩，真把小孩逗哭了，大家一边乐的不行，又一边把手里刚才拿出来的吃的往肖磊袋子里放。
嘴上不忘奚落：“哎呦呦，磊子舍不得了，那咱不吃了，都还给他。”
有些人就改不掉这臭毛病，就想逗他。
肖磊分不清大家说的真的假的，但给出去的东西他不能要回来。
爸妈说了，不蒸馒头争口气，不能让人戳脊梁骨！
他继续掉眼泪，双手却紧紧攥着袋子，不让人让里放。
他哭的越凶，爷们笑的越高兴，娘们有些心软了，要往他兜里塞。
肖磊一下子躲在他爸身后，不让人塞。
用哽咽的声音说着自以为很有气势的话：“我不要！”
“磊子，不要你哭啥？”
肖磊：“我没哭！”
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对对对，你没哭，是我们哭了，哈哈哈……”
肖磊羞的脸色爆红：“我没哭，我不要，我爸说了，我以后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抠抠搜搜，我得大方！”
这下又爆发一阵笑声，男的女的都有，比刚才更大声，但这次不是带着奚落看热闹的那种笑，而是带着赞赏的笑声。
“瘸子，你这孩子有出息！”
“对，大方！”
“有出息！”
大姐夫也笑了，他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事，就是拼尽所有付了彩礼把张多娣娶回家，妻弟用了他的彩礼钱缴学费，没一个看不起他是瘸子的，生的孩子更是跟他想的一样，都很聪明。
他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外加在县里喝了亲家公的好酒，整个人看上去很有精神气，说话声音也比以往中气十足。
“谢老少爷们夸奖，我没别的念头，我就希望啊，外甥能像舅，以后磊子不说跟他舅一样有出息，有他舅一半出息，我就知足了，做梦都能笑醒！”
“瘸子，你就等着做梦笑醒吧！”
“外甥像舅，准没错！”
又有人说：“啥瘸子？一天天就知道喊瘸子，好像人瘸子没有名字一样，是吧？大良哥！”
“对对，大良哥！”
“大良，你孩子教的好！”
可怜的肖大良，当了这么多年的瘸子，有几个人叫过他的名字？
肖村的瘸子，这就是他的名字。
今天！大家终于看得起他了！
他心里别提多激动，差点跟他儿子一样没出息，强忍着才没掉眼泪。
肖磊也很激动，别人不叫爸爸瘸子了，就凭这一点，多少零食他都愿意换。
他用袖子使劲擦掉眼泪：“我回家拿我姐的零食，大爷大娘你们等着我。”
都是逗孩子的，拿点是那个意思就行，还能真给人吃光？
“不吃了不吃了，该回家了。”
“磊子，你好好学，你爸说了砸锅卖铁也能供你！”
“就是，你姥爷供五个大学生都行，你家供你一个还不行了？”
肖磊红着脸说：“我小舅说了，让我姐也要好好学习，我姐以后也要上大学。”
有人说：“你才是家里的顶梁柱，要供也是先供你，女孩子供不供无所谓。”
“我小舅妈也是女孩子，我小舅妈还是高考状元，她可厉害了，我姐她们以后要像我小舅妈一样厉害。”
这下大家不知道说啥好了！
真的羡慕的不行！
想当初，瘸子结婚的时候，花那么多钱娶个年纪大的媳妇，谁不说瘸子傻？
现在一看，还是瘸子聪明！傻的是他们自己！
谁能想到啊！
瘸子，啊不，大良真是能算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