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有话要说:

此时此刻,乔毓的心情十分复杂。

但再怎么复杂,该办的事儿还是要办。

清晨的空气分外清新,道路两侧的草木上还挂着水珠,骏马飞驰而过,不时惊起几只停驻在枝头的飞鸟。

乔毓瞥见那灰色的鸟雀扑棱棱飞向天际,再想起自己已然离开新武侯府,恢复自由身,心情倒渐渐的好了起来。

身下这匹骏马是她亲自选的,通身朱红,极其雄骏,便取名丹霞。

乔毓走得闷了,便同丹霞说话:“我在梦里听见一个故事,叫小蝌蚪找妈妈,现在就是乔毓找妈妈了。”

她被救下时所带的东西,除去身上衣裳,便只有佩戴的佩和手串。

乔毓将这两件东西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都没有什么发现,眼见着要失望了,却在那系着佩的络子上发现了几分端倪。

昨日去买马时,她专程寻了家绣坊打听,里边儿绣娘竟没几个见过的,到最后,还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告诉她,说这种样式已经很少见了,多年前曾经在荆州流行过,后来新鲜劲儿过去,就没人再打着玩儿了。

荆州。

乔毓在心里念了几遍,不知怎么,总觉得这地名十分熟悉,似乎曾经念过无数遍似的。

或许那就是我的家乡。

乔毓决定去看看。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去大慈恩寺周围转转。

毕竟王氏母女便是在寺庙下的河流处捡到的她,旧地重游,或许会有线索。

最后的结果,却叫乔毓失望了。

在大慈恩寺附近转了一日,她无功而返,只得暂且寻家客栈落脚,度过今夜再说。

……

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事,乔毓这晚没有多少睡意,躺在塌上数了会儿羊,将睡未睡之际,却听窗棂外似有异声。

她心中微动,伸手去摸床榻边的佩剑,人却躺在塌上,未曾起身,只凝神细听。

外边那人略微顿了顿,察觉内室无声,方才翻进屋中,目光四顾之后,便去桌案上的包袱中翻寻。

乔毓生性谨慎,要紧东西皆是贴身放置,包袱里边儿所有的,不过只是一套女郎衫裙罢了。

那人翻开一瞧,便如同被烫到似的,忙不迭缩回手,迟疑几瞬,又往床榻前去。

乔毓心下微奇,却不迟疑,猛地翻身坐起,举剑相迎。

来人身着玄衣,头戴斗笠,面容难辨,大概没想到她还醒着,微微吃了一惊,旋即拔刀还击,短时间内,竟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乔毓观他身手不俗,剑法也颇犀利,倒起了几分好胜心,非要论个高下不可,当即攻势更盛,不料来人反倒退了三分,似乎不想伤人性命。

乔毓见他如此做派,心中奇怪,寻个间隙退开,蹙眉道:“什么人?”

那人语带歉意,道:“我只欲借尊驾路引一用,事急从权,冒犯了。”

“笑话,”乔毓断然反驳道:“路引给了你,我用什么?”

那人似乎颇觉窘迫,顿了顿,方才道:“劳烦尊驾再去补办,这于你而言,应该并不算难。”

mmp,老子要是能补办,还用得着给魏平下毒,弄得那么麻烦?

只是这些事情,是没法儿同别人说的。

“不给,”乔毓言简意赅道:“你滚吧!”

那人静默半晌,道:“既然如此,那便冒犯了。”

说完,又主动出击。

出门在外,真是什么事儿都能遇上。

乔毓在心里吐槽一句,手上却不落下风,如此纠缠一阵,忽然举剑横劈,将他斗笠击成两截,掉落在地。

月光透过窗扉,将来人面庞映照的分外清晰,乔毓瞧了眼,忍不住怔了一下,那人见状,便也停了手。

这人约莫二十上下,生的实在英俊,鼻梁高挺,眉眼深邃。

那唇线平直,似乎在昭示着主人坚毅且不易被说服的性情。

乔毓心神一震,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却又将将被堵住了。

……她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你,”乔毓顿了顿,道:“你认识我吗?”

那人盯着她看了半晌,摇头道:“不曾见过。”

要命。

乔毓这才想起来:自己以防万一,并没有卸去面上妆扮,这会儿还是个俏郎君呢。

怎么办?

难道要洗了脸叫他看看吗?

他认不认识尚在其次,若是泄露了自己的讯息,又或者是因为自己这张脸而生了别的心思,那才麻烦呢。

乔毓纠结起来。

她迟疑的时候,那年轻郎君同样眉头紧皱,上下打量她几眼之后,道:“你认识我?”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

她认不认识他,难道很重要吗?

乔毓眉头微蹙,想起他早先说的话,忽然了悟过来。

他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才要佩戴斗笠,甚至于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敢暴露,只能窃取别人路引。

难道,这也是个在逃凶犯?

奇怪,我为什么要说“也”?

乔毓正天马行空的想着,那年轻郎君的神情却肃然起来,又一次沉声道:“你可认识我?”

方才彼此较量,他仍有所退避,显然不想伤人,人品倒还不坏。

乔毓看他一眼,心中一动,提议道:“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对方略经思量,轻轻点头。

乔毓道:“你所接触的亲朋好友,诸多门户之中,近来有没有走失儿女?”

那人微微一怔,旋即摇头,算是回答,又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乔毓同样摇头,问道:“你所接触的门户之中,有没有家在荆州,又或者……是同荆州有很大牵扯的?”

对方轻轻颔首,道:“有。”

乔毓心下微喜:“哪一家?”

那年轻郎君道:“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乔毓伸出去的脖子硬生生梗住,大为恼怒,忍了忍,方才道:“你问!”

那年轻郎君道:“我想借你路引一用。”

“不给!”

乔毓断然拒绝,又道:“你方才想起的,是哪一家?”

那人冷淡道:“我忘了!”

人类为什么总要互相伤害呢。

乔毓没法把路引给他,那当然就没得谈了,摆摆手道:“你走吧。”

“我不能走,”那年轻郎君弯下腰,将地上斗笠捡起,叹口气道:“你见过我,这很危险。”

乔毓心生警惕,道:“那你待如何?”

似乎是看出她此刻心思来,那人竟轻轻笑了。

“也罢,直说倒也无妨,”他收刀入鞘,自怀中取出银鱼符与她看,颔首致礼,道:“苏豫,苏怀信。”

“……”乔毓挠头道:“我没听说过。”

苏怀信为之一顿,又道:“家父便是雍州苏靖。”

“……”乔毓不好意思的笑:“我也没听过。”

苏怀信盯着她看了半晌,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迟疑之后,终于道:“辽东战事正急,我为偏将,假死惑之,实在不好暴露身份,原本只想悄无声息的潜回长安,不想竟在你这儿翻了船……”

乔毓听他话中有所漏洞:“既然如此,为何不早备路引?这于你而言,应当并不算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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