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语婳回来的时候谢砚辞正在院中练剑，男子身形挺拔飘逸，剑光舞动透着森然寒意，扫起了地面的落叶。
看到江语婳前来，谢砚辞将手中剑挽了一个剑花，长剑入鞘。
江语婳笑着上前道：“主君好剑法。”
谢砚辞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墨色的长发束在头顶，移动间白色玉冠在阳光下微亮，收拾一番后，他和江语婳在内堂坐定，下人端上了茶水。
江语婳拿出了买来的糕点递过去：“这是主君先前要的。”
谢砚辞愣了一下。
当日不过和江语婳开个玩笑，他几乎已快忘记此事，没想到她竟记在心里。
女子脸上还是那副狡黠的笑意，似乎认定了他当真爱吃这糖糕，眉宇间竟是发现惊喜的乐趣。
谢砚辞看她的样子心中好笑，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江语婳顿时弯了眼。
甜腻，浓烈。
舌尖溢满了桂花的味道，谢砚辞微微蹙了眉，他当真还是不喜欢这种过甜的味道，吃完后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茶叶的苦香袭来，将桂花糕的味道压了下去。
江语婳并未察觉，她笑着问道：“主君觉得如何？”
“还不错。”谢砚辞道。
见他先动了，江语婳也不再客气，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片刻后露出满足的笑意。
“不枉我排了那么久的队。”
看着她的样子，谢砚辞也勾起唇角。
江语婳脑中全是商铺的事，脑中的系统提示她人气和资产积累已经快到下个阶段，想着商铺发展之余，她还在考虑玉妆斋的各方敌人。
比如今日碰到的陈远山。
香皂大火已经有一段时日了，陈远山早不找晚不找，偏在这个时候露一面。两人是竞争对手，彼此相互也打听过一些，陈远山此人和刘三一样，最是看不起女子经商，江语婳可不觉得他是来客气求和的。
她脑中思绪纷乱，手指点着桌面，一时竟忘记吃饭。
头上被点了一下，江语婳回神，见谢砚辞淡然看着她。
“大娘子可是有什么心事？难不成是商铺出了什么问题？”
“也不算是……”江语婳一笑，她顺势将今日所遇到的事情都说了，说完之后才猛地一愣。
她何时和谢砚辞这样熟了？
刚开始谢砚辞给商铺送礼她都有所介意，如今确实越来越无所谓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才分开，绿荷将静思馆的账本都端了上来，江语婳打开系统的计算器开始翻看。
夜色沉沉，烛火摇曳。
屋内安静了下来，只有翻书声伴着淡淡的炉香飘了出来，浅淡的烟雾瞒过女子的脸庞，下一秒又在风中渐渐消散了。
江语婳翻着眼前全是数字的账本，只觉得有些头疼，困倦渐渐涌了上来。
屋外风声渐渐，她半倚在软踏上睡着了。
她的梦境不太安稳，一会是前世的种种，一会又是穿来之后的商铺，还有江府的刺杀……光怪陆离的场景夹杂在一起，宛如走在一条画卷构成的长廊，走走停停，长廊尽头竟是谢砚辞的脸。
她一下就醒了。
睁开眼，发现身体触感不对，江语婳下意识想挣扎，却被一双手抱紧了。
“别动。”男子的声音沙哑低沉，江语婳心中一跳。
她这才反应过来，看向抱着他的谢砚辞，脸上顿时涌上红晕：“主君怎么在这里？”
谢砚辞的眼眸在烛火映照下显得十分温柔：“我见大娘子睡在地上，怕你着凉。”
说着，她将人扶到了床边。
江语婳想脱离她的怀抱，却因刚醒来有些头晕，一下子跌坐在柔软的被褥之间。
女子白皙的脸几乎要被染透了，话语也有些磕绊：“劳烦主君了。”
谢砚辞莞尔。
-
翌日，江语婳吃过早饭之后往静思馆而去。刚到门口就见一女子下车，那背影十分熟悉，果不其然，待其转过身，二人四目相对，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
“薛姐姐。”江语婳微微福身。
薛念昭转过头笑道：“真是巧了，妹妹也是来买文玩的吗？”
江语婳笑着摇头：“我来看看店铺。”
二人手挽手走了进去。李成做事果然十分靠谱，按照江语婳的要求将店面全都收拾了出来，原先那处陶土制作的地方也搭上了围栏，挂上了可以付费体验的牌子，二人走进去的时候，竟真有几个人在那里做罐子，看样子十分乐在其中。
薛念昭感叹：“你这点子都是怎么想的，以前从不曾在京中见过这样的。”
“就是没见过，才新颖。”江语婳拉着薛念昭进了后堂，让小厮倒了茶水，二人在桌边坐定。
“大娘子今日怎么样？”
薛念昭淡然笑了笑：“十分不错。”
宴会上的薛念昭脸色憔悴忧虑，仿佛心中总压着什么重担似的，但今日一见，她的精神头已然好了许多，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连说话都轻快了不少。
“还要多谢妹妹的提点，你说了那一番话之后我好好想了想这些年的生活，恍然回头才发现我竟将自己逼成深闺怨妇了，这是何必呢。”
她笑了起来：“就按你说的，现下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慢慢离了主君，发现生活也是不错。”
“恭喜姐姐。”江语婳松了口气。
她仍记得薛念昭那一日苍白的脸，从现在来看，她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
“说起来我只觉得好笑。”薛念昭感叹道，“妹妹不知，自我下定决心开始转变之后，主君的态度也变了许多。先前我依附着他的时候他只想去找那些小娘，先下我放下了，不挂不顾了，他却总要跟在我后面。”
“妹妹，你说好不好笑？”
这话让江语婳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无奈是她感叹张鹤轩没眼光，错失这样一位大娘子的真心，错把她的疏离当懂事，好笑则是这行为实在太贱了些，让人莞尔。
不过从好的方向来说，薛念昭的生活总归轻松了很多。她现在每天除了府中琐事，还有时间出来逛逛街，玩一玩，张鹤轩十次中有九次都想跟着，都被薛念昭拒绝了。她带着丫鬟一身轻松，时不时还能听些京中八卦。
“说到这个。”薛念昭忽然想起了什么，“京中近日流传你玉妆斋掌柜的身份，说的不外乎还是女子从商不合礼法之类，妹妹可要小心啊。”
“我也听说了一些。”江语婳道。
这种流言蜚语自她经商第一天就没断过。
薛念昭摇了摇头：“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我那日去听了一些，总感觉他们有拿着你身份说事的意思，不仅如此，我还听到你玉妆斋做东西不合规矩的流言，虽然现下传播不多，但还是不得不防啊。”
江语婳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玉妆斋做的东西不合规矩？
她第一反应就是昨日来闹事的那个大娘。江语婳差点气笑了，她没想到自己一块香皂竟动了这么多人的蛋糕，闹出一些平白诬陷。
她谢过薛念昭，二人转而又聊了些别的，江语婳说着就提起了自己的打算，她打算在京中请几个能工巧匠，给目前的商品出一个套装，再配上些诗文之类的宣传一下。
薛念昭笑道：“那你算是找对人了，这京中诗人我倒十分熟悉。”
“那可太好了。”江语婳松了口气看，也笑了起来。
两人说着就定下了日子，随后江语婳又同她一起在京中逛了逛，二人买了不少东西，见时间不早了才分别回府。
绿荷问她：“大娘子，李嬷嬷说今日府中有人来访，我们是否早些回去？”
“有人来访？谁？”江语婳一愣。
绿荷却支支吾吾的不说：“这……总之您回去见见吧。”
江语婳心中顿觉奇怪，她上了马车回到侯府，步入正堂后顿时明白了绿荷的犹豫。
屋内站着一个婆子，身后是好几个花容月貌的女子，那婆子见到江语婳之后深行一礼：“大娘子好，老奴是江家派来的，江家主担心大娘子在府中清冷，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特挑了几个女子送过来，大娘子若觉得合眼缘，就替主君留下吧。”
江语婳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了。
江平山又来这套。
她忽觉心中有些生气，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这些姑娘。
江平山到底把他们当什么，需要的时候就一股脑的往陌生男人那里送，不需要的时候不知道扔在哪个角落晾着。
她很清楚江平山想做什么，无非是觉得自己这个庶女打探不了消息，没用了，就想故技重施讨好谢砚辞，送别人过来。
目光略过台下的姑娘们，她们生得着实是好模样，一个个端着得体的笑容，双手搭在腰间看着她。
江语婳对绿荷道：“去请主君。”
绿荷露出难以置信地神色，瞪着眼道：“大娘子！”
大娘子搞清楚状况没有，这是江府送来的小娘啊！大娘子不把人干净打出去，怎么还通知主君来看呢？
她不是不相信主君的人品，但万一主君看上一两个……
绿荷没动：“大娘子，这种事还是您定夺吧。”
“我能定夺什么？”江语婳无奈笑笑，“你怎知主君不想要妾室？怪罪下来还不是你我担着，去请吧。”
“大娘子说得即是，这位姑娘您还是去请主君吧。”台下嬷嬷也发话道。
绿荷脸色变了变，她咬着牙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江语婳的脸色只得转头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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