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的抽风机是场内唯一发出声音的东西，它只是机器，读不懂这里的气氛。楚与寒跟丈夫在踏出房门时至今已经眼神交流过数百回了，脑电波交流下哪怕江一栩有心想要探口风也败阵在老婆的警告眼神下。
真的不是他怕死，纯属妻管严晚期。
经理的尸体站在前方，透过电梯门的反射不难对上她那僵硬的小丑式刀疤微笑，尽管面上的表情毫无变化，肢体动作却如活人般无意，在按下一楼按键时，她的身体稍稍前倾，散涣而放大的瞳孔一左一右地向两边眼角尽头拉去！
楚与寒当即被恐吓了一番，她瞬间捏紧手中属于江一栩的手臂，指间传来的血管跳动触感令她不至于尖叫出声。也因此她并未注意到此时的江一栩甚至能毫不忌讳地对上尸鬼的探视。
两分钟时间，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换入新鲜的空气，楚与寒感觉眼睛有点酸涩，疼痛顺着眼部神经不断深入刺激，她想大概是有点想哭了。
又或者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度。
再次转过头来的经理又换了一副模样，带着职业假笑，眼神透出轻松的、发自内心的笑意，已经见过b面活死人模样的两人对上a面假象接受度高多了，至少楚与寒还能分神留意到眼前女人的妆容因长时间稍微有些脱妆，鼻部出油浮粉，眼妆也有些糊了。
经理看起来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高兴：“好了，客人就好好去体验一番吧，刚才听说夫人身体有些不适，正好等下可以向河神大人许愿，很多外地来的游客都说很灵验呢。你们真该去体验一番，像你们这样年轻的夫妇求子、求平安或者是求工作都很适合。两位客人看着这么般配，要是早几年到这儿求姻缘说没准还会更早些认识呢。”
楚与寒只当她的话当耳边风，许愿是不可能的了。没有见过这里诡异状况，没有触发强制执行，到了时间就随着人潮围观的话，也许楚与寒会出于略感兴趣随便许个愿望。
但现在不可能，先不提这个镇子上有多少人多少鬼，就这么邪性的信仰八成会按等量交易，实现愿望之后就该是付代价了。
至于怎么收费可就不好说。
经理见他们不说话也不觉得影响她的心情，转身就回到前台热情满满地在登记册上写着些什么。
楚与寒阴暗地猜测可能那就是死亡名单，比如说入住酒店的新客只要经她手下去了那便等同于不法场所的“线下”。
真让人不爽。
出了门口，又见那鼓囊囊的红布包托在鲜花中，不同于下午初见时的好奇心情，现在的楚与寒见着了只觉倒胃口，上一个路人的死状还看在眼里，指不定那里面是什么怪异的东西。
门前两旁的保安友好地向两位客人点头打招呼，热切非凡地盯着楚与寒和江一栩离去的背影。
楚与寒被盯得背脊发麻，她说到:“怎么没听你讲这里这么邪门，所以这里是什么情况？”
联想到来时江一栩总是左顾而言他地转移话题，要么就是讲这里旅游宰客，要么是讲这里民风不好，那时候听着不作多想听听还挺好笑的。现在楚与寒是笑不出来，有鬼，而且数量未知，最坏情况就是当地人全是不人不鬼的东西。
当然了，还有那些游客——酒店就在商业街，他们下楼就到了街边，人挤人，男女老少都一副虔诚狂热的模样，尽管游神的队伍还未走到这一边，也不知在兴奋个什么劲。
江一栩尴尬道:“对不起啊老婆，我也不知道这里这么恐怖。往年的节日我也不在人堆里，这么看着还是头一次。”
两人都无心参加活动，按照楚与寒的想法是随便找个角落玩手机呆到七点钟结束后就立马回酒店取车，连夜上高速回家，她宁愿饿着肚子回家附近的大排档吃宵夜都不想在这种全是鬼的地方多待。对此她丈夫是一万个同意，就怕在这种地方迟则生变。
两车道宽的马路边上被用警戒线挡着，人行道在下午时看着还算宽敞，这时已经是走过去都得人挤人，还必须得注意不要碰到那些商户放在门口的贡品篮子。
他们二人的想法是落空了，随着人流走动，楚与寒好奇起来为什么江一栩会不清楚这里的状况。
江一栩:“每一次的游神我都有参加，在这里的人也没办法不参加吧，所以不主动参加就会被鬼恐吓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果然这种地方就是留不得。”
楚与寒:“嗯......那确实是很古怪，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又忘了，那你知道这里的人都这么诡异吗？就是那个鬼。”她说到最后时完全是用气音和口型说出来，还颇为警惕地留意周围的人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据说，有些鬼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他们会像活人一样动作生活，甚至还会照常吃饭喝水，除非有什么事或者什么人令他们知道了已死的真相。关于这个还有都市传说，灵异事件中的灵异事件。
出于难以分辨身边的路人究竟是活人，还是像是酒店员工那群可以掩盖真面目的死尸？楚与寒说这话是万分小心，生怕什么时候就被尸体包围，手上也没个趁手的武器可以防身。
结果是江一栩的摇头，更是说从小到大就没见过鬼，只是总会感觉小镇上有很多异常的、令他感到不适的地方，这才在婚后没回过来。
楚与寒还是感觉哪儿有些说不出的违和感，每每想到了些什么又断线了，追寻不到灵感，脑子绕来绕去只能归因到场所问题。
“那你知道红布包着什么吗？”她指着对面商铺放好的贡品，总不会是寻常的苹果馒头烧肉吧？那些青面獠牙的东西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对那些神神秘秘的贡品如此看重。
这个问题江一栩也是面露难色，楚与寒一看就有些不高兴了，皱眉，说道:“你这个本地人怎么一问三不知的？”
“真的没看过！但可以说那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也许还会有点恶心。”
“那是什么东西呢？”
“这......”
楚与寒紧盯着江一栩的面容，看着他的为难，不打算就此放过，又不确定地补充着:“话说，我先前问你怎么不乐意我过来小江村，你当时不说出这里的异状。等到那些东西冒出来了，你又能讲了。是因为你是当地人吗，小江村当地人，类似于什么规则之类的？”
江一栩无奈点头，应了她的猜测。
见状楚与寒愈发觉得这地方可真难搞，真的有规则存在的话，那么关于为什么网上没有小江镇灵异事件讨论的地方，她是有些眉目了，等价交换原则，达成许愿的条件中应该有其中一条就是不可以“主动”暴露此地异状。
而江一栩是本地人，每年四次都参加，什么时候许愿了也不奇怪。
楚与寒思索了一下:“回去后咱买点碌柚叶煲水洗洗吧。”
街角远处渐渐传来乐声，鼙鼓雷鸣，大鼓与一些楚与寒认不出的传统乐器奏成直击人心的篇章，蕴含足以调动情绪的力量。
往来源处望去，两张长旗高高举起随风指引着后方随行的两队人，但楚与寒感觉自己已经分不出精力去关注其它东西了，鼓点牵引着她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仿佛只是为了那巨大的神像。
“这个游神真的不错啊。”楚与寒喃喃自语，无数细微的喜悦在她心脏周边的每一条微细血管爆炸。
不知不觉间楚与寒感觉自己真是来对地方了，热闹、有感染力，她脸上的表情如同这里的每一个路人一般狂热、迷恋、信赖。这令她发自内心地想要向神明祈愿......以及表达谢意。
也许要等到神像来到面前了许愿才是最虔诚最适合的，楚与寒抱着这样的期待，获得了一次毛骨悚然的后惊后觉——只见那神像的面上布着不规则的鳞片，也许这已经是做工师傅们的精心力作，但颜料涂制远远不及活物的精细千分之一。
而不久前才“幻视”了一次的楚与寒，脚底发软，头皮发麻，眼睛不受控地泛着酸意，甚至肺部都被冷气呛到。
她这才发现原来江一栩一直在叫她。
“老公，我刚刚有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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