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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院的日子，晏青榆过得一向随意。
上午插花课，下午女德课，她寻思着，下午就不来了。
她正想着这点时间她可以去做点什么的时候，三个姐姐围了过来，像是把她圈住一般。
“今天的女德课，你还是别溜了。”晏青莺捧着她的脸严肃道，“宫里遣了人来帮忙拟定女学课程，我们刚刚得知，来的是闵尚宫。”
晏青榆睁大了无知的眼睛。
“这位闵尚宫是德妃娘娘的人，德妃娘娘是陛下宠妃，也是十公主的生母。”晏青晞慢慢解释道，“两年前，十公主对跟随祖父进宫的大哥哥一见钟情，吵着闹着要大哥哥做驸马。德妃娘娘召二叔母入宫暗示此事的第二日，大哥哥就进了青楼，因此传出了，在大哥哥心里，十公主连青楼女子都不如的谣言。”
晏青霜轻叹，“其实这只是个巧合，那日大哥哥有急事，去青楼是为了找阿珩哥哥。十公主因为此事成了笑话，母亲进宫解释也于事无补。德妃娘娘称，要解决此事，只有让大哥哥主动去陛下面前求与十公主的赐婚圣旨，但大哥哥不愿，更加坐实了谣言。”
“之后呢，德妃娘娘就记恨上了我们，十公主也因为此事抬不起头，变得孤僻了许多。今日这闵尚宫代表的是德妃娘娘的脸面，我们还是老实些，别被她抓了小辫子借机生事。”晏青莺难得妥协。
晏青榆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明面上过得去，她也不敢真找我们麻烦。”晏青莺抱臂，压低声音，“中宫无子，十公主的胞兄七皇子是储位候选。我们晏家是文人之首，声望极高，是各位皇子争相拉拢的。德妃娘娘就算是为了这个，也不敢得罪死我们。”
“闭嘴！”晏青霜狠狠拽了她一下，“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这不跟自己家人说话嘛。”她撅了撅嘴，心里也清楚这话大逆不道，没打算倔，老实抿起嘴。
晏青晞面露担忧，“总之，下午这课你还是留下比较好。”
“宫里的人心眼最多了，惹不起啊惹不起。”晏青莺又摇头感叹。
晏青榆也摇头，女德课什么的，最无聊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她哈欠连连，神游天外。
心里算着自己花圃里花开的时间。
直到传说中的闵尚宫到来，提神醒脑。
“各位姑娘们，我是宫中的司仪女官闵舒，来替各宫娘娘们，督办女学。”她自我介绍时从课室中间走过，目光平等的从每一个人头顶掠过。
她眉眼细长，唇薄又面冷，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人，一点也不好糊弄。
“我知各位姑娘在家中都是被当作宝贝捧着的，但女学之事事关重大，不得马虎。所以，不管各位姑娘的身份如何贵重，我都会一视同仁，奖罚分明。”
晏青榆闻言直起了腰。
“这堂课虽名为女德，但其实我要跟大家讨论的，是将来的课程选择。在今日之前，各位已经接触过包含琴棋书画、插花、茶艺、药理等等近三十种课程，日后留下的，最多十项。我今日想听一听，大家觉得最有用的课，或者最喜欢的课，是哪一门？”
每人的桌上都摆放着一张白纸。
“或者不拘于已有的课程，你们认为，还有什么是女子应该学的，可以学的。”
大家纷纷执笔书写。
唯恐不合群，晏青榆也拿起笔，却不知该写什么。
近三十种，她都不感兴趣，大多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若她还是从前的身份，一点用都没有。
“这位姑娘为何不写，可是想直接说？那你便站起来，和大家说道说道。”
晏青榆胡思乱想的时候，闵尚宫不知不觉站到了她面前。
“怎么，不愿意？”
旁边传出低笑声，“尚宫，这是晏七姑娘，她不会说话。”
“啊？”闵尚宫些许讶异，又很快恢复如常，“抱歉，我事先不知姑娘有缺陷，无意冒犯。”
“不知者无罪，尚宫不必介怀。”陈玉荔大方道。
晏青榆：“……”
她若真是个哑巴，只有生闷气的份。宫里的人精，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在场学子的身份，只能说是故意针对。
“那就好，我们继续。”
此事轻易被揭过。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晏青榆垂首，盯着白纸发呆。
若说想学，她还真有个想学的东西。
“尚宫，我认为，最有价值的课程便是女德课。”
晏青榆抬眸，这些日子她也认识了不少人，率先站起来说话的是个五官小官家的嫡女，叫祝如菱，靠着祖母曾是皇太后伴读才挤进书院。
“世上女子，都是要嫁人的。女德课教我们更好的为人妻，为人母，最有意义。”
她刚说完，底下便响起窃窃私语。
无非是笑她好表现。
“说得不错。”
祝如菱坐下便挑衅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姐姐，后者泰然自若，并未理会。
“尚宫，我认为最应该保留的是诗文课……”
“我认为还可以增加的是礼仪课……”
大家争相建议，闵尚宫走了一圈，又经过了晏青榆身边，“骑马？”
她饶有兴致，“晏七姑娘想要增添骑马课？”
晏青榆点点头，骑马驰骋，想想便很自由和畅快。
“大家觉得如何？”
“马场脏死了。”有人嘀咕。
陈玉荔嗤笑一声，“有的人没见过马场，最多见过……猪圈！”
众人哄笑。
无聊，晏青榆心里诽谤，不嘲讽她两句这人是会死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闵尚宫再次经过时，带着浅浅的笑意。
……
“你说闵尚宫针对你？”祁子慕忍俊不禁。
入夜，蹴鞠场旁，晏青榆郑重其事地点了下脑袋。
“她不针对你才不正常呢。”祁子慕看向场上的晏知鸣，“十公主至今还被笑话不如青楼女子，而你哥又为你大张旗鼓地去崔老太师那求钗，两相对比，她们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晏青榆忿忿，关她什么事？
“宫里的人最有眼色，你哥是你家嫡长子，你祖父看重的未来当家人，她们自然不敢直接针对。比起你家其他人，当然还是你最好欺负了。”
她不满地踢了脚空气。
祁子慕见状长叹一声，又语气悠扬，“求求我，我可以考虑帮你出出气。”
晏青榆侧目，晚风下他发丝轻扬，目下无尘。
她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整人嘛，她自己也可以。
“你笑什么？”祁子慕困惑。
晏青榆瞎比划了两下，他当然看不懂。在他越来越疑惑的注视下，她……
扮了个鬼脸。
祁子慕一愣，“你是在嘲笑我吗？”
她瞬间笑容灿烂。
“你……”他气不过去掐她脸，被她躲开。
他还不罢休，晏青榆匆匆跑开，躲到正好走过来的晏知鸣身后，还仰脸挑衅。
晏知鸣前后各看了一眼。
“我可没欺负她，是她……”祁子慕一噎，莫名想笑，又十分坦然，“是她欺负我。”
晏知鸣：“……”
他听到了什么？
“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祁子慕也觉得荒谬，急忙岔开话题，追着蹴鞠球躲开。
晏青榆“胜利”过后愈发得意，只是在和晏知鸣探究的目光对碰后，她的神情略微僵硬。
“阿榆。”晏知鸣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柔，“最好不要喜欢他哦。”
她霎时怔住，迷茫的眼像是在问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又像在问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他很危险。”晏知鸣诚然道。
不仅是他这个人很危险，也因为他身处危险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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