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坚定本心
“小弟却之不恭了。”面对徐清平的邀约，周生叙笑着应答了下来。
这时徐家小厮从人群中走了过来，面上一阵愁苦，看了眼自家主子低头嗫嚅道：“少爷，您的名字不在榜上。”
徐子境看了眼徐清平的脸色，不在乎得道：“这算啥事，这科举我是年年考年年不过，早就看开了，虽然我没有上榜但是我这小兄弟可厉害着呐！”他拍拍周生叙的肩膀，“叙弟，可真给哥哥涨脸！”
徐子境劲力极大，周生叙肩上一片火辣。
周生叙：“子境兄过誉了。”
徐清平将自家大老粗堂弟的手拿下，冷声道：“子境，你可真脸厚堪比城墙也！”
“堂兄，我这话句句出自肺腑，你可不能如此贬义我啊。”徐子境话头一转，目光坚定的看着徐清平，“再说我就是一莽夫，不喜读书，再考多少遍也是这个结果。”
“你—”徐清平语塞，无奈道：“你确实不是读书的料，但是—”
“停停停！”
徐子境双手捂腹弯腰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哎呦...堂兄，我这肚子咋突然间痛起来了，可定是今早膳吃多了，现下我们榜也看了，还是快点回府吧！”说完就拉着小厮钻进了马车里，临了还不忘嘱咐周生叙，“叙弟，明日午时可别忘了！聚仙楼！”
“徐—子—境！”
徐子境麻溜的放下了帘子，下一刻又钻出来亲自驾着马车跑了。
“堂兄，我憋不住了，就先走了啊！！”
“徐子境！你有本事就别回徐府！！！”
周生叙被这两兄弟的操作给弄懵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他看着被自家兄弟留下的脸如黑炭的男人，只觉得这两兄弟或许只是一时的人设崩了而已。
徐清平那一呐喊惊得身边的人频频关注，他注意到后收敛神色向四周作揖致歉，一副谦谦君子风范。
“叙弟，为兄们失礼了。”徐清平淡笑一声。
周生叙摇头：“子境兄和清平兄皆是率真直爽之人，能与你们相交小弟之幸。”
徐清平仔细看着面前的人，原先只是知道沈府有一长得好看的上门姑爷，倒也没想到这人竟会参加科举并且还是自己一直记挂着的恩人。
他低声道：“你如今是案首，之后的宴会上注意多察少言。”
周生叙点头致意。
放榜后两日会有一个宴会，专门给上榜的学子相会，到时县丞也会来参加，徐清平这话也算作是提醒。
两人分别后，周生叙便也坐上了马车。
“姑爷，回府吗？”
周生叙看了眼外面，收回手。
“先去王夫子家。”
“是。”
马车轱辘缓缓转着，直到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前。
“你们是谁？”开门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头上扎着两个小髻，看起来可爱极了。
周生叙微弯身道：“你好，请问王夫子在家吗？我是他的学生周生叙，旁边这位是我的小厮阿勒。”
女童仰头看着他们，忽而眼神一亮：“我知道你，你就是祖父经常提起的那个人。”她小大人般做了一个揖道，“祖父早已经在等你了，请跟我来。”
周生叙看着她这个样子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小而忽视，反而也认真作揖：“多谢你。”
女童将他们直接带到了书房，“祖父在里面，你直接进去就可。”
周生叙让阿勒在外面等他，他进去后就见王夫子正在和一个老者在下棋。老者一脸淡定，反观王夫子倒是对着棋盘沉思其中的样子。
老者穿着一身长袍，浑身大家气质，他抬眼一瞧：“呵呵，年轻人来了。”
周生叙走上前，低头道：“夫子和这位老先生，学生有礼了。”
老者摸着胡子淡笑不语，王夫子看见他招手道：“生叙，过来。”
王夫子喜爱下棋，有时周生叙也会和他对峙两盘，通常情况下都是他们两人输赢各半。
周生叙来到近前，王夫子指着棋盘道：“你看这盘棋，你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只见棋盘上黑白两子各自为阵，但是明显看得出黑子已经被白子包围，呈现衰败之势，在所有人眼中，必是黑子必败。
周生叙沉思了一会儿，他想起祖父曾经说过，“生叙，棋之道，人之道也，有时看似死棋的情况下也能找到一条起死回生的路。”
房中的两位老人也不急，都期待这个少年会怎样做？
周生叙动了，他单手执起棋子，黑子在手中更衬得他手如白玉，修长两指落下，周生叙敛目道：“献丑了。”
棋子落地，棋盘上的局面瞬间扭转。这时，老者也正色起来，执子和面前的少年你来我往，直到最后迟迟无处下手，才叹气一声：“是老夫输了。”
周生叙躬身：“晚辈不才，多谢老先生承让。”
老者看着他，将手中棋子放回：“行了，老了就是老了，果然比不得年轻人啰。”
王夫子笑呵呵得道：“老家伙，难得你也有服输的这一天。”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学生，面容严肃，“你说，往日里是不是对老夫我隐藏实力了？”
面对夫子的质问，周生叙摸着鼻头道：“许是这次误打误撞着了。”
王夫子淡笑不敏，老者知道他们师徒二人有话说便寻着借口出去了。
周生叙拿起桌上的茶水递给王夫子，王夫子接过喝了一口道：“生叙，你这次获得了案首，可有什么感想？”
周生叙如实说道：“有点意外，惊喜。”
王夫子淡笑道：“其实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他看向周生叙的目光中充满了一个长辈对于后辈的希冀，“生叙，喜在当下，忧在后来，莫要被眼前喧哗遮蔽你的心窍。”
周生叙虚心受教：“是，学生明白。”
临走前，王夫子对他说：“等你回去后，应该就会收到秀山书院的入学贴了，你该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在那里你会受益良多。”
周生叙之前了解过，秀山书院每年都会给夺得头筹的学子一次入学机会，如今他得了案首，自然秀山书院就会给他入学贴，而进了书院...
他眼神动容：“学生会的。”深深作揖，“学生多谢夫子教诲。”
王夫子看着少年弯下的身躯，欣慰地道：“生叙，不管在哪里，都记住勿忘初心，夫子永远都会以你为傲的。”
周生叙离开了，在出院门时，那个可爱的女童从远处跑过来叫住他。看着对方红彤彤的脸蛋，他忍不住伸手替女童将飞扬的额发缕下。
“小妹妹，你叫住我可是夫子有事？”
女童捂住自己的头发，瞪着他的手，退后一步道：“我是自己过来找你的！”
周生叙不解道：“那你有何事呢？”
女童眼神左右看看，这时向前一步，小脸认真道：“生叙哥哥，我是男是女？”
周生叙笑道：“自然是女孩。”
女童却摇头道：“不，生叙哥哥，我不想当女人，我想做男人，更确切的说，我想做汉子。”
周生叙怔住。
女童眼神坚定，再次开口：“我想做汉子，我想和他们一样自由在街上游走，我想和他们一样识文断字，我甚至还想像你一样能够科举入仕，光耀门楣，我希望哪怕过了几百年、几千年，后人依然能够记得我的名字！”
女童低下头：“可是我不是男儿身，每次祖父教我读书时总是夸赞我很聪慧，随之就会长叹一声，以前我不懂，后来我就明白了。”她抬起头，泪水倔强地不肯流下，“祖父说，你是不同的，你会做到的吧？”
最后一句问的极轻，好似飘落在静水中的一片羽毛，整个水面开始泛起了阵阵涟漪。周生叙的心情就如此般带着涩涩疼痛。
他俯下身，伸手拭过女童的眼下，声音温柔坚定：“其实你并不需要成为谁，每个人都是独特的自己，也许这个时代对于女子和双儿来说总是苛责、不公，但是只要你的精神是自由的，不为世俗而世俗，你就已经比过了大多数汉子。”
他的眼神里似有万千星辰，璀璨夺目。
“在这条道路上你会走得很艰难，也许可能终其一生也不会达到你的预期，但是不要怀疑你的内心，也不要让以后的自己留下遗憾。”他轻声道，“记住，我会陪着你的。”
最后一句也算作是给了女童回答。
女童听见这些话怔住，她眼眸垂下复又抬起，眸光里又多了一些莫名的情绪。
“你果然和祖父所说的不同。”她偏头，“生叙哥哥，谢谢你。”
周生叙莞尔一笑，其实以前他对于未来也并没有什么把握，只是如果有入官的可能的话，他会守好自己的原则，也会尽可能地给予自己最大的贡献，如他所说，就算最后他什么也没改变，但是他只求自己无愧于心。
可现在，若真要说的话，他也是算带着一点私心的，这个时代对于双儿和女子是不公的，以前他是顺从本心，无愧结果，现在他想自己如果哪天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至少沈澜和他们的孩子能够好过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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