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浑然打了个激灵,淡色的瞳仁里蓄满了苦痛与畏惧。
他顾不得自己的满身伤痕,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居然强撑住一口气,背起早就啜泣不止的小景,冲开那帮人群,跌跌撞撞地忍住伤痛拼命跑了起来。
这次,他跑得好快,好快,两腿都跑至抽搐也不敢停,直到那帮人再也没能追上他们。
他方才松了一口气,一边安抚怀里的弟弟,一边弯腰偷偷吐出口中鲜血。
那段日子持续了很久。
约摸有整整大半年。
直到后来,赵远净在街头寻到了奄奄一息的云氏兄弟。
但从那以后,他就落下了毛病。
他的心中总是会没来由的发慌,空若无物,他每每回首,都生怕会看到一群人持棍带棒地朝他追赶,要拉他前去报官,他吃东西时,亦生怕下一刻,会从某条暗巷中窜出几个乞丐,臭烘烘地压住他的身子,从他手上将吃的抢走,再用那一双双大手,肆无忌惮地摸着他的脸,淫-笑着说些什么他听不懂的浪词脏语。
所以,他心慌或是害怕时,总是会拼命吃东西。
食物咽下腹的那一刻,心中的空缺才好像能被稍微填满。
“这位官爷?”
卖饼的贩子瞧见摊前来了位这么漂亮的公子,有些受宠若惊似的,壮着胆子搭话道,“可是要带两块饼子吃?我家这饼啊,烤得可是一等一的脆,不是我自夸,这上京城里的大街小巷,你可再寻不到一家更好吃的!老主顾可多着哩!”
云知年的视线随着那饼贩的话,缓缓收拢聚焦。
“山紫。”
云知年唤来随从,“等会儿记得买两块烤饼带回去。”
“是!”
山紫依言照答,却仍有些放心不下地,“大人,当真不要奴才陪你上去?你一个人会不会…”
“没事的。”
云知年的眼睑轻轻垂下,将心绪悄然收起,“先生不喜外人叨扰。我求见了多年,他今日才愿首肯见我,属实不易,我一人上去就是,你们去马车里等我。”
说罢,便独身向香楼戏院行去。
此间香楼是上京城中最大的戏院,每日都要演上几百出折子戏,分为诸多雅间,招待的也多是达官贵人。
云知年由侍从领着,一直上去三楼雅间。
戏台上,一个身段婀娜的伶人,施朱敷粉,云肩旖旎,正踏着流步,眼波盈盈地唱着一段恨无常。
而台下一排排的空座当中,只坐着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男子面白无须,长方脸儿,单眼皮,穿着件樱白色的丝麻春衫,手持折扇,虽已至中年,但身段依旧十分潇洒挺括。
只男子的眼却只盯着那台上的伶人在看,云知年躬身进来时,他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先生。”
云知年望向公孙龄,喉头微微哽了一哽。
他顿了好久,也看了好久,方才弯身行礼,“你终于肯见我了。”
公孙龄搁下手中折扇,转而端起桌前清茶,抿下一口,“原来是云掌印驾到。”
话里话外却透着疏离与敌意。
“云掌印今日见我,有何贵干?”
云知年看了眼那依旧在唱戏的伶人。
“但说无妨。”
公孙龄并没有叫停。
云知年心中一横,竟然当着公孙龄的面轰地下跪,“求先生帮我。”
“我想要为十七年前蒙冤枉死的云长贺…”
“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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