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襄:三少可以啊。按照以往的记录,都是三句话之内就会爆发父子矛盾。今天这么久了,你居然还没把老爷子气回家来?]

[喻司亭: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说到三句话。]

对方立即打了个问号过来。

[喻襄:老头子肯放过你?]

喻司亭如实告知。

[因为他暂时顾不上我。]

“您二位,聊完了?”回复完消息,喻司亭察觉到包间内安静下来,抬起头,向着根本没怎么动筷子的两位询问,“饭菜还合口味吗?”

两位气都气饱了的家长还没开腔,刚吃完甜品的初澄忍不住打了个轻轻的饱嗝。

“……”喻爹哼一声,“我无所谓,有人合口味就行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其实已经释怀了儿子性取向这件事情,而且长久地待在国外,所处环境和思想都更加开放。

他这次听到消息特地赶回来无非是担心儿子被乱七八糟的人迷惑。今日一见,已知并非如此。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在儿女的叛逆问题上,喻父已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了,实在没必要再巴巴地找气受。

父子间言尽于此,双方都默契地严守着“一次性对话不超过三句对大家都好”的共识。初澄偏头看向金董,也开口询问道:“舅舅吃得还好吗?”“你还会管我的死活?”金恒冷言冷语地反问。“这是哪儿的话。”初澄笑得乖巧,“您大老远的来看我,理应受到最高规格的款待啊。”

“嘿哟。”金恒并不买账地哼一声,“那可真是消受不起。没被气死不是我福大,是中医的调理方子好。”

他的语气虽刁难,却也只是停留在口头牢骚上,实则更是个宠溺小辈的。只要外甥坚持,他即便是有十分的不满意,也会在身后默默护航。

说到底,这两个小子看热闹不怕事大,敢堂而皇之地搞三方会谈,八成也是把双方长辈的脾气都拿捏死了。

“既然大家都已经吃好了,那我就去结账。”喻司亭边说着边起身。

初澄立即用湿帕擦了擦手,表示自己也失陪一下,跟着一起出去。

看着两个形影不离的背影,喻父与金董对视一眼,默然无声几秒钟后,再次开始了新的言语纷争。

即便与两个不堪指望的小辈无关,他们也不肯在气势上落丝毫下风。

“你还真敢把两个人约到一起,不怕掀桌啊?”

离开包间,初澄与喻老师并肩走在酒店长廊上,回想起被聚在同一张餐桌上的两尊大佛,仍然觉得此举大胆。

喻司亭的语气淡淡:“有什么不敢的?”

“金董原本就是过来找你茬的,你就不怕他和喻董两人同仇敌忾?在餐桌上就把你活剥了?”在初澄的印象中,喻老师和自家老父亲之间的关系也挺紧张的,不禁好奇。

“不可能。”喻司亭答得极为自信,“家长即便再恨铁不成钢,也会不自觉地为子女撑腰。做老师这么多年,揣摩的可不只是学生的心思。初老师,在心理素质这一块,你好像不太行啊。”

初澄想要出言反驳。

喻司亭慢悠悠地补充:“我指的是,漂亮儿媳不应该怕见公婆。”

这一下初老师连耳朵尖儿都红了起来,语塞半晌才开口问:“那,等会儿怎么办啊?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有什么难的?”喻司亭结了账单,低头在单子上签字,“他们都有私人司机,又不用我们俩送回去。要不然你进去问问,他们俩想不想一起到家里坐坐?”

初澄笑着轻锤去一拳:“现在这种情况,想去才怪吧。”

实际情况并不出所料,在别开生面的晚餐后,喻董和金董都拒绝了小辈的二次邀约,由各自的司机接走。

初澄站在酒店门口,深吸一口凉爽的夜风,揉了揉自己胀得要命的肚子,不禁感叹道:“原来见家长是这么撑的一件事。”

“那我们散步回去?”喻司亭单手拎着自己的西装外套,扶上他的肩膀,歪了歪头继续说,“走到家里就消化得差不多了。明天不上班,初老师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哗——

没等对方说完,初澄已经麻利地掏出车钥匙按下了解锁键。

“哎!”

“……”

喻司亭在身后笑着呼喊,前方的初澄却充耳不闻,连头都不回。

国庆假期的第一日到来。

即便昨夜是在身体极致疲惫后才昏昏睡去,有深刻的工作生物钟作祟,初澄依旧醒得很早。他在软被下蹭了蹭,只稍有动作,就觉得自己已经腰酸到仿佛断了两截。以后的姿势黑名单里无疑又多添了一个。

初澄自嘲,为了片刻欢愉必须隐忍成吨的痛苦,作为一个成年人,获取乐趣的方式里都蕴含着人生大道理。

简直比上班还累,这假不放也罢。

缓和片刻后,他习惯性地朝着身旁搂了一把,却没摸到人。床铺另一边只有空荡荡的枕头。初澄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洗漱,然后披了件外套,走出一楼房间,站到阳台边。秋日的天气正好,视野清亮,阳光温柔。

过了夏季花期的露天院子有些萧条,但好好打理一下,春天就又能生机勃勃了。天井花园的玻璃房里摆满等待种植的空花盆。喻司亭正在那里亲自收拾清扫。初澄认出水桶中用生根剂浸泡的都是洋牡丹根球,十分好奇:“你怎么想起来种这些了?”

“我也来学习一下表达爱意。”喻司亭说。

初澄:“种给我的?”

喻司亭:“不然呢?”

上午的阳光从屋檐边洒下来,落到身上暖洋洋的。

初澄合了合衣襟,坐到一旁的休息藤椅上托腮看着,欣赏忙碌的身影,不自觉弯起嘴角。喻司亭回头瞥一眼:“笑什么?”

桌边人的眸光朗霁,嗓音轻柔:“在学校里冷直毒舌、人人都怕的喻老师在亲手为我种花诶。”

“不止吧?”喻司亭停下铲土的动作,故意做出仔细回忆的样子,“你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我好像都参与进去了。”

“是是是。”初澄站起来凑近两步,从后抱住腾不开手的喻老师,把下巴垫在他的脊背上,“我现在的白白胖胖都是你养出来的行了吧?”

“本来就是,你还有什么要申诉的吗?”喻司亭笑笑,承着背上的重量,继续忙着。

初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在他身上赖了会儿,忽然想起正事,开口道:“喻老爷子还在亭州吗?昨天我们俩算是逃过一劫,今天总要去正经拜访下长辈。”

喻司亭说:“他可能没空见你。”

“嗯?”初澄挪了挪下巴,从对方背上离开。

“昨天喻襄在家等了一晚上也没见老头子回去,后来才知道,他和金董的较量从饭桌上转移到了市拍卖会。两人今天上午还要约着去打高尔夫呢。在各方面分出高下之前,是不会消停了。”

初澄怔怔:“啊……那要不要我给金董打个电话?让他别带着六十岁的老头子胡乱折腾。”

喻司亭:“没事,我爸的身体硬朗着呢,在国外还时不时去攀岩。你有替他操心的时间,不如想想我们两个的假期计划。”

“我们俩啊?”初澄思考了一会儿,“我不想走太远,要不然再去一次枫叶谷?自从上次去过之后,我对那锅鱼汤念念不忘。”

“好啊。”喻司亭一副那还不好办的神情,“明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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