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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花了半小时走到二层，却只用两秒钟就跳下了楼梯。
鬼魂们目送他连滚带爬的逃出大门，又瞥了眼在1点同时落地的衣服——
苏眠最先出声：“真讨厌，耽误今晚的活动时间！”她掐腰冷哼，“不过把他吓跑，也算出了口气，只能明天零点再好好打扫了……”
她娇俏转身，面向众人昂了昂下巴：“你们会一起的吧？”
剩余五人：“……当然。”
“那就好。”苏眠这才满意地笑了。
她习惯性地拢了拢左脸的发丝，眼皮低垂，李书叶和夏帆的脸色也明显变得苍白。
众人脸上都倦意明显。
经今晚这么一闹，没人再有心思玩了，大家打着哈欠回到各自房间，老老实实的上床睡觉。
第二天中午，刚到十一点整，唯一的中年人林广成就被生物钟强制唤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却在一层看到了出乎意料的身影。
程兮盘腿坐在门槛上，单薄的身体挺得笔直，怔怔地面向小院一动不动。
周边的温度极低，阳光温暖，却似乎都无法透过她照进楼里。
林广立走上前：“小兮，怎么起的这么早？”
“林叔？”程兮有些意外地扭头，“您也这么早？”
她还记得昨晚是林广立提议“所有人睡到天黑”的……
“年纪大了，觉少。”他嘿嘿一笑，下意识推了推只剩一个镜片的眼镜，但下一秒，一切复原，眼镜再次回到歪扭的角度。
“你在看什么呢？”林广立在这里住了7年多，附近的每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吸引程兮这么久。
他顺着程兮的视线张望，当看到小院东侧一小半还没修剪的杂草丛，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感应到有新人要入住，提前来迎接。”程兮轻声回答。
“新人？”林广立惊讶地拔高音量，很快反应过来，回头看了看身后，压低声音又问，“咱们不是一直对外宣称满员的吗？”
程兮点头，紧接着又叹了口气：“是这样。但是周围的收容所也全都住满了，所以只能就近送过来了。”
林广立沉默片刻，努力接受现实：“只要新人性格合群，在家里住下也挺好的。”
程兮：“希望吧……”
希望其他鬼魂也能这么想……
可惜，事与愿违——
十分钟后，众人先后得知了这一变故，几乎大部分都强烈抗拒。
夏帆蜷缩着身体，试图减缓水珠滴落的速度，嗫嚅道：“我、我不同意，我讨厌……我害怕又会是没礼貌的人。”
他一贯随和，来到收容所3年，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表达反对意见。
“我也拒绝，和夏帆同一个理由，”李书叶举起手，蓬乱的卷发一颤一颤的，“你忘了上次的那个大妈，我真是怕了……”
距离上次允许新人入住已经是半年前了。
那天，也是艳阳高照的正午，趁着大家刚刚起床，一个头顶插着两把菜刀的阿姨走进房子，一屁股坐在客厅地毯上，满脸泪痕地哭诉生前可怜的经历。
从儿时被弟弟抢走的棒棒糖、到婚后遭遇长期家暴、菜摊被城管没收，还有不孝儿女拒绝赡养……
或许是脑子都没清醒，也可能是她的模样实在太可怜，大家默默同意了阿姨的加入。
然而，当表达了对她的欢迎，并将向阳的最大卧室慷慨让出，仅仅住下一天时间，她就露出了真面目。
先是深夜不顾众人反应，在大厅里唱跳广场舞，呼吁集体给她配乐不成，反倒斥责他们懒骨头；还随便出入别人房间，一通乱翻东西，手脚也不干净，总会偷偷顺走几件小玩意。
更离谱的是，她看上了夏帆的公文包，几次三番讨要失败后，开始日日在他门外叫骂“抠门”“死的活该”等不重复的脏话。
夏帆叫苦不迭——作为可怜的打工人，他也不想连睡觉拎着个沉甸甸的皮包，可是没办法，鬼魂只能一直维持死时的状态……
他被骂的好冤枉！
其他人上前劝说，帮忙解释后，成功帮夏帆减轻负担。
但代价实在有点大。吸引了阿姨的火力后，她从单一的攻击变成无差别的扫射。
众人每天除了两个小时的睡眠外，就是轮流捂住舒宝的耳朵，并在不知不觉间学到许多意想不到的词汇。
那段时间，他们的怨气重的和恶鬼没什么差别。
不过，不知道算不算幸运，两个星期之后，这位饶舌阿姨在走出卧室的瞬间，忽然尖叫一声，就这样在众人面前化为碎片，迅速往生了。
速度破了收容所有史以来的最快记录。
可即使如此，她的存在依然成为六个人心中共同的阴影，本就极少接纳新鬼魂的房子更是半年都不敢开放。
回忆涌上心头，大家默契地沉默不语。
一块云团缓缓飘来，天空有些阴沉。
林广立主动打破僵局：“眼下这个情况，拒绝也没有用。不如，一会儿我们试着聊聊天，互相了解一下……”
苏眠牵着舒宝，撅起嘴巴：“我不管，要是有人敢乱动家里的装饰，我就把他赶到院子里去住！”
林广立还想再劝：“……还是友善一些。毕竟人家刚死，可能还很不适应……”
话还没说完，就听院子外面“啪、啪、啪”三声脆响，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生试探开口：“请问一下，这里是西城连锁收容所吗？”
短暂的眼神交流，林广立对着他招了招手：“对的，孩子，你直接进来就行。”
男生穿过紧闭的栅栏门，徐徐迈过草地。
伴随着他逐渐靠近，众人也看清了他的样子——干净的白色t恤和牛仔长裤，头顶是柔顺清爽的黑色短发，长相清俊，手里还抱着个厚厚的笔记本。
一看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大学生。
唯一乍眼的，大概就是他胸前晕开的大片血色。
他礼貌地对每个人点了点头，然后面试似的自我介绍：“前辈们好，我叫屈圆，今年22岁，是西城大学的学生。今早刚刚死亡，被指引着来到这里暂住，以后的生活还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舒宝躲在苏眠背后，歪着脑袋忽然说了句：“哥哥为什么穿乞丐装？”
他好奇的眼睛眨巴眨巴，直盯着屈圆衬衫上的好几条刀口。
“不许乱讲话……”李书叶转身还要说什么。
屈圆却温和地回答：“没事的，”他拿起本子挡住胸口，“这是最近流行的搭配，很适合夏天呢。”
“哇！”舒宝晃了晃苏眠的手，“姐姐，我也想要……”
趁着其他人安抚舒宝的时间，林广成问：“是这样的，虽然咱们已经是鬼魂了，但既然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是要提前问一下你的生活习惯……”
说到一半，他感觉老脸一红，实在不适应这种调查的角色……
好在屈圆没有排斥，温和地微笑：“应该的，您问。”
林广立问：“你有没有什么爱好，比如，唱歌、跳广场舞这种？”
屈圆摇头：“我不喜欢运动。要说爱好的话……”他小心反问，“看书？这种可以吗？”
太可以了！林广立松了口气。
他侧了侧身，瞥了眼假装哄娃、实际翘着耳朵偷听的李书叶，从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来看，应该很满意。
第一条，通过。
林广立干咳一声，又问：“还有，你喜欢……你有骂人的习惯吗？”
感受到对方的探究，屈圆遗憾地再次否认：“没有，我不太会骂人。”
但错会了意思的他误以为这是收容所的必备技能，抱着谦虚的态度，他连忙补充了句：“但我可以学习。”
林广立瞪大双眼，赶紧摆手。
夏帆更是上前两步，语速前所未有的快：“不用、不用，千万不要学……”
他几乎是挤开众人来到最前面的。
察觉到同伴们震惊的眼神，不习惯被关注的夏帆脸色骤白：“反正，不要学……这不是个好习惯……”
说完，他蜷缩肩膀，转过身，再次钻回最角落的地方。
空气中短暂寂静，所有人微微愣神。
程兮瞄到面对着墙壁、半个身子都快扎进隔壁房间的夏帆，出言提醒道：“林叔？”
后者如梦初醒：“啊……啊，对，不能学。”
第二条，也通过。
“最后一个问题是，你对房子里的装修……”
不等他说完，苏眠径直走上前，面无表情地对屈圆招招手，示意他进入楼内。
她带着男生来到客厅，眼神审视道：“你来看看，觉得这个屋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改动的？”
屈圆“嗯”了声，站在原地，仰起头开始仔细观察。
身后的林广成急坏了，攥着拳头捏了把汗——可别出差错啊，这么有素质的孩子很难找了……
由上到下、由左到右的环视一圈后，突然，屈圆蹙眉，被某一处吸引了目光。
他看了又看，忍了又忍，压抑了许久，终于没能控制住好奇：“这儿……不会就是昨晚上了热搜的鬼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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