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4

她迷迷糊糊地应下，一夜到天明。

再睡醒时已经日晒三竿，何一珩又去了公司，厨房里已经准备好了她的午饭，昨夜被她胡乱摊在茶几上的明信片们，也被他悉数整理好，写过的一摞，没写过的一摞，摆在茶几空处。

他让她去书房写，可整理的时候，却还是没有强制性地给她挪进书房，任舒无意勾唇。

一夜过去，沙发整洁如新，昨夜的旖旎除了身上的印记外，都仿佛消失不见，昨日散落在沙发周围的衣服都已经晾在了阳台上。

她伸手揉了揉发酸的后腰，去了餐厅吃饭，看见微信上他早上发来的图片：远知集团校招计划。

第一站：晏州大学，时间就在本周末，也就是后天。

“收拾一下行李，明晚就出发，你昨天答应我的，可不能食言。”

任舒不明所以，不记得自己真的答应了他吗。

可一转念，恍惚记得，昨天自己睡着的时候，他好像是说了什么的，难道就是这件事吗？

打字的手顿了一会儿，回了个“好”。

—

晏州是旧都，有古城的古朴典雅，有历史的端庄肃穆，也有新世纪的五光十色。

林谨留在同梧，何一珩先人事部的同事们一步，和任舒提前自驾到了晏州。

许久不曾回到晏州，任舒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有些感慨，一时出神，直到车停在晏州大学门口，她看见那些熟悉的景致，才回了神，有些讶异地问他：“怎么来了这儿？”

何一珩解开安全带，笑着解答：“提前踩个点？陪你逛逛。”

两人下车，却被困在校门口。

“你们俩干嘛的？”保安并不友好。

任舒无奈：“我是毕业生，回来看看。”

“有没有证明啊？要登记的。”保安如临大敌，并不愿意放行。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记得之前毕业的时候，学校搞了个电子版的校友卡，才被放了进去。

学校里的一草一木还是和毕业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那些教学楼，外墙抹了新的涂料，颜色看着没有以前那么陈旧，还有翻新过后的宿舍楼，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毕业的时候说，以后常来看看，真回来看看了，保安都不让进。”她百无聊赖地漫步，撇了撇嘴，抱怨着。

何一珩双手插兜，看她摇摇晃晃地沿着人行道上唯一的一排红砖而行，嘴角微微扬起，其实他有学校就业办公室的老师电话，却还是想看看她不一样的一面，看她像一个未出象牙塔的大学生一样和保安周旋的样子，有种别样的感受。

“我以为任大作家可以刷脸进来的。”

“你真看得起我。”

“带你去吃学校食堂的羊肉汤好不好？从毕业以后就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羊肉汤了。”任舒走在何一珩前面，每经过一处，就开始给他介绍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趣事，絮絮叨叨的，是他平素少见的样子。

他的手不知何时被她轻轻地攥着，他垂眸看了一眼，瞥见那枚微微闪光的钻戒，应声：“行，你带路。”

他不算爱吃羊肉，总觉得膻味太重，平时总要家里阿姨好好处理了，确保膻味没那么重，他才会尝上一两口，外面饭店里的那些，除了他常去的几家，其他的他一概不接触羊肉。

这些，任舒倒是不知情。

哪怕是这一晚过去，任舒也依旧不明真相。

何一珩觉得，今天的羊肉汤，味道还不错，鲜香肉嫩，确实惹人难忘。

毕业几年，任舒回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难得的机会，她几乎在学校里转了个遍，兴致高涨，又拉着何一珩在学校里的小吃一条街转了一圈，买了不少小吃，尽管大多数都进了何一珩的嘴。

再回到酒店已经几乎是半夜，任舒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何一珩坐在吧台边，吧台上摆着一杯白开水和一个小小的药盒，招呼着她过去。

“什么东西？”她还未靠近，便问道，难掩警觉。

何一珩哑然失笑，把盒子往边上推了推：“健胃消食片。刚是谁说吃多了撑得难受？”

话落，他起身拿了衣服进去洗澡，经过她的时候抬手揉了揉她湿漉漉的头发：“我看着像会毒你的吗？”

这一趟校招，人事来的是韩悦和一个去年刚入职的男生，叫李添意。

次日下午，四人在晏州大学门口汇合，既是谈判过，自然进校门也变得畅通无阻。

门口的保安显然认出了她，堆着笑脸，有些谄媚地说道：“姑娘，你昨天早说你是来宣传的毕业生，我不就给你开门了吗？”

任舒并不打算多说，笑着摆手离开。

昨天的她，穿得随性，倒真像是个大学生，奶白色的针织开衫，配一条浅色系的微喇牛仔裤，脚踩小白鞋，又背了一个粉色的斜挎包。

可今日又是另一种风格，一套黑金配色的小香风长裙套装，脚上踩了一双黑色麂皮的细高跟，配上蓝调正红的口红，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场。

任舒不常穿高跟鞋，一路踩着细高跟从校门口走到举办校招讲座的教室门口，她觉得自己脚后跟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起初还为了凸显气场，特地紧跟着何一珩的步伐，可没走多久她便觉得自己有些费劲，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本以为会跟不上，谁知何一珩也跟着她放慢了脚步，原先被她挽着的胳膊环在了她的腰间：“到了教室你就坐着歇歇吧。”

两人足够养眼，只走这一路，便足以在晏州大学掀起一点浪花。更何况韩悦当初打着何一珩的名义校招，连校招海报上都贴着他的照片，是以今天的讲座，少不了那些为了看帅哥来凑热闹的女孩子。”

任舒虽是校友，但毕竟不是远知的员工，所以选择了坐在最后一排，静静地观看，也充当着摄影师的任务。

韩悦只在上面简单地介绍了一些，就知趣地把场地交给了何一珩，不让慕名来看他的那些人失望。

教室的最后一排，任舒随性地坐在那儿，微仰着头，看着款款走向讲台的人，一身熨贴的黑色西装，隐隐可见领口的暗纹银线，领口别了一个金色的枫叶胸针，撑在讲台上的手，十指骨节分明，略一站定，她看见他不经意间朝自己投来的目光，有少年痞气，也有一个成熟的上位者给人的安全感。

视线落在他的十指上，缓缓上移，又看见他优越的下颌线和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她忽地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热，思绪不知何时飘去了别处。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认真的样子，十年前没有，十年后也没有。

见过他在书房开视频会的样子，可那时的他，总是穿着家居服，随性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鼠标，时不时地说两句话。

如此这般郑重地介绍，她倒是不曾见过。

她看得出神，握在手里的手机也不知道拍了几张照，可她很清楚，男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做你想做的，说你想说的，永远自由地创作，跳脱所有的条条框框，这才是我所希望未来在远知看到的，也是我承诺，你们加入远知以后的工作状态。有秩序但不拘束，是远知对员工的许诺，也是作为一个设计师，我对你们设计的要求。不论结果，先欢迎大家选择远知，谢谢各位。”

说到最后，他利落地折起林谨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自如地阐述着自己对底下人的愿景，言语轻松却不失郑重，话落，随即退了半步，微微俯身鞠躬，下了讲台。

在教室不绝的掌声里，任舒看得出神，想起很多年前的点点滴滴，却也惊讶于自己头一次见工作中的他，竟是这番模样。

“举着手机拍了那么多，看看你拍了什么？”正出神，他忽地出现在她的身后，笑着问她。

她仰头看去，就见他满面春风。

意识到手机里下意识录下的全程，她默默地收起来：“不就你讲话的那些吗？有什么看的？”

已经有不少学生去找韩悦排队投简历，任舒看见后门口站着的老师，戳了戳何一珩，说道：“这里没事了吧？韩悦对接的就业办公室的老师碰巧是我以前的班主任，去打个招呼吧？”

何一珩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低头给韩悦发了个信息交代几句，便跟在任舒后面出了有些热闹的教室。

瞬时安静。

“江教授，好久不见。”他关上教室的门，回头就看见任舒和导师握手，原先以为她不入职场，于人情世故上欠佳，可如今看来，是自己低估了，凡事于任舒，只有她想不想。

她熟练自然地与人握手攀谈，一身利落的小香风，看不出一点没怎么参加工作的样子。

“这位是你的……”江教授看了一眼何一珩，问道。

任舒回头看他，他熟练地往前迈了一步，把人虚揽进怀中，略一垂眸，便看见她微微泛红的耳朵，听见她有些害羞地说出了两个他从未听她说过的字眼：“我老公。”

江教授微顿后，满脸笑意：“好好好！一表人材！和你配得很！”

两人在江教授的办公室喝了一盏茶，聊了许久，聊毕业生的工作，聊任舒的大学生涯，也聊当下的大环境，直到另一边投简历的人尽数散去，这里也才堪堪结束。

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不少照片，何一珩一眼看见照片里穿着香槟金爆闪一字肩礼服的任舒，不由得驻足几秒。

“这是任舒大三那年，院里迎新晚会，她是主持人，这是结束的时候拍的大合照。”江教授见他注意，便赶紧在一旁补充着。

任舒也下意识地看过去，那时年纪轻，觉得那样的衣服华丽光鲜，聚光灯下闪片熠熠闪光，美丽得很。

后来，短暂的工作也罢，和何一珩结婚后接触的圈子也罢，她见过更多高级定制的礼服，才发觉那件礼服，其实也不过如此。

那样的礼服，在一众高定里只会黯然失色。

“走吧，有什么好看的。”她鬼使神差地不想让他看见她曾经如获至宝一样的欣喜，尽管即便放在现在，她依然觉得那件礼服很美丽。

照片里，她美得无与伦比，那样的青春活力，是何一珩不曾见过的。

可他看见，那张合照里，有一个男生隔着远远的，看着她，眼神拉丝。

他微不可察地蹙了眉，握住她的手，回答她方才的问题：“你就很好看，那件礼服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

横：老婆说好吃的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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