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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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2017年4月4日。
对于二十八岁的壳子套着十七岁的芯子的埃里希·马尔塞尤而言，这是人生的开始。
但是对于多特蒙德的其他队友和教练而言，只是赛季中最寻常不过的一天而已。
为了避免意外状况，罗伊斯比往常提早了足足一个小时出门去接的马尔塞尤。
饶是一路上状况不断，罗伊斯和马尔塞尤抵达更衣室的时间，还是比常规训练时间提早了足足半个小时。
马尔塞尤打量着本就陌生，并且比记忆里更加陌生的一线队更衣室，过分俊美的脸庞上又浮现出了一点点不确定的神色。
毕竟，在马尔塞尤的记忆里，今天之前他才是颗刚刚在一线队踢上替补的小甜菜。
似乎就在一天之前，他穿的还是多特蒙德的29号球衣，所拥有的也不过是最边缘、最不起眼的一个更衣柜。
而现在呢？
现在，罗伊斯牵着他的手，把他引进了多特蒙德一线队的更衣室，并且直接引到了九号更衣柜前。
“埃尔，这就是你的柜子了。”
“你先洗个澡，收拾收拾吧。”
“待会我陪你去找队医做个全面检查，先生昨天特意叮嘱的。”
马尔塞尤没有答话。
马尔塞尤湛蓝色的眼眸转动，凝视着更衣柜上，身披黄黑军团九号球衣，在急速奔跑中更显意气风发的自己。
马尔塞尤没有松开罗伊斯的手，反而把这只比他小了一圈的手掌，攥得更紧了一些。
“马尔科，我的梦想实现了。”马尔塞尤轻声呢喃着。
“可是我好紧张。”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配得上多特蒙德的九号球衣。”
马尔塞尤只比罗伊斯大了两个星期。
他们自七岁起相识，而从小就身强体壮的马尔塞尤，在两人的关系中从来都担任着保护者的角色。
在马尔塞尤的记忆里，无论在场上还是场下，他一直都是罗伊斯的信赖和依靠。
但是骤然丢失了十一年的记忆之后，马尔塞尤却本能地开始依赖罗伊斯了。
嘴硬的马尔塞尤绝不会承认，但是他在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现在罗伊斯才是比他成熟、比他可靠、比他经验丰富的那一个。
而无论是两个人在马尔塞尤记忆里的坚实友情，还是只存在于罗伊斯叙述里的、持续了十一年的恋情，都让马尔塞尤相信，罗伊斯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存在。
现在，马尔塞尤紧紧攥着罗伊斯的手，就好像这只手的主人，这个身材瘦弱的同龄人，才是他的依靠一样。
爱人——哪怕是新鲜出炉的爱人——所表现出的依赖和信任，让罗伊斯受用极了。
有那么半秒钟时间，罗伊斯很想给马尔塞尤一个爱的抱抱。
但是闻到旁边传来的隐隐臭鸡蛋味时，罗伊斯改变了主意。
罗伊斯没有拥抱马尔塞尤，而只是悄无声息地，将对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埃尔，还记得我们昨天说好的吗？”罗伊斯的声音不大，却透露出一股莫名的坚定意味。
“我们说好了，不管前路如何，你都要坚持踢下去！”
“埃尔，我相信你！”
马尔塞尤又注视了一会更衣柜上身披九号球衣、意气风发的自己，然后用力“嗯”了一声。
眼见马尔塞尤重新振奋了起来，罗伊斯又恢复了一些惯常的俏皮模样。
“而且……说不定状况没那么糟糕呢？”
“说不定等我的埃尔上了场，就发现自己所向披靡了呢？”
马尔塞尤低头去看，正见罗伊斯冲他眨了眨眼睛，棕绿色的眼眸里透露出一点点的顽皮意味。
马尔塞尤怪笑了一声，终于抬起还沾着臭鸡蛋液的那只爪子，揉乱了罗伊斯的宝贝羊驼发型。
罗伊斯“嗷——！”地惨叫了一声，却没敢去打马尔塞尤，而是气哼哼地率先冲进了浴室。
多特蒙德主帅图赫尔，因为惦记着昨天那通古怪的电话，以及惦记着更显古怪的罗伊斯和马尔塞尤，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最终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提前到了训练基地。
图赫尔进入更衣室的时候，刚好看到罗伊斯和马尔塞尤打闹着，先后冲进了浴室。
堂堂多特主帅，看着眼前的奇景，忍不住抬起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身体检查结果表示，马尔塞尤果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壮得像头牛一样。
那场诡异的车祸，似乎并未在多特中锋的身上，留下哪怕丝毫的伤病痕迹。
马尔塞尤健康得，似乎现在就能生吃一个穆勒——连酱都不用蘸。
虽然在检查期间，马尔塞尤略微表现出了些古怪的状态，比如不认识新式的体测仪器，在佩戴背心式检测仪时尖叫，“为什么要给我穿比基尼！！”
但是考虑到不认识检测仪器并不影响比赛，多特队医最终没有把马尔塞尤的古怪举止写到检查报告上去。
总而言之，身体检查结束之后，多特队医把马尔塞尤带去训练场向主帅交差时表示，他们的大中锋——至少是本赛季结束前的大中锋——什么事都没有，完全可以立刻回归首发阵容。
图赫尔看着马尔塞尤的检测报告，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国家德比在即，能不减员，尤其是能不减实力强悍的正印中锋，总归是件好事。
而图赫尔刚刚放下检查报告，便见距离大部分球员远一些的位置，马尔塞尤和罗伊斯正挤在一起，窃窃私语，好像两只报团取暖的小动物。
人高马大的马尔塞尤正从身后抱着罗伊斯，顺势把罗伊斯瘦弱的身子整个的圈进怀里，再顺势把下巴搁在罗伊斯在训练前清洗干净的羊驼脑袋上。
而罗伊斯，就一面任由马尔塞尤抱着，一面垫着脚尖轻轻摇晃身体。
真是古怪！
看马尔塞尤和罗伊斯的模样，活像两个要好到要手牵着手上厕所的小学女生！！
图赫尔，以及带着聚在一起的多特球员，看到此情此景，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问题是……就在昨天的训练里吧？
罗伊斯想跟马尔塞尤商量任意球站位，居然是喊格策帮忙传话的！
上帝作证，马尔塞尤和罗伊斯之间区区十米的距离里，倒霉的小胖子屁颠屁颠地跑得活像只柯基！！
然而，此时腻在一起的马尔塞尤和罗伊斯，似乎对队友和教练的腹诽全然不觉。
说得再准确一些，粗线条的马尔塞尤，对队友和教练的腹诽全然不觉。
罗伊斯察觉到了大家异样的目光，竟然反而偷偷挺起了胸膛，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感觉到格策震惊的目光落在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上，罗伊斯冲小胖子咧了咧嘴，再回头跟马尔塞尤说话，“第一步已经完成了！没有人发现你失忆了！”
“埃尔你做得很棒！！”
为了保证隐蔽，马尔塞尤也低下头，跟罗伊斯咬耳朵，“马尔科我跟你说，刚刚检测出来的数据都吓了我一跳呢！”
“我长大了居然这么厉害！”
“百米速度10秒11，起跳双脚离地一米一！还有肌肉爆发力……”
“哈哈哈哈比我以前还要厉害！！”
图赫尔实在是看不下去马尔塞尤和罗伊斯的蠢样子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宣布了下一项安排。
“埃里希，你没事，这很好。”
“既然你身体没问题，热身也充分了，接下来就正常参加队内赛吧！”
“你还是在主力队，别忘了我昨天跟你说的战术。”
马尔塞尤当即便愣住了。
战术？
什么战……术？！
救命啊！现在补课还来得及吗？！
然而，图赫尔做出了布置，已经不再看他，而是转头望向了其他聚在一起的球员，并且顺势提高了音量，“这周末就是国家德比了，重要性就不用我多说了！”
“总之，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在我的球队里，人人机会平等！”
“替补球员只要表现得好，都能得到机会！！”
其实，赛季接近尾声，多特和拜仁巨大的分差，使得追赶都显得可笑。再考虑到下周周中的欧冠四分之一决赛，在下赛季的欧冠席位无忧的情况下，即将到来的国家德比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再其实，图赫尔说的也只是冠冕堂皇的套话，多特蒙德这样的球队也绝不可能只凭借一次队内训练赛的表现，就轻易改换阵容。
可是马尔塞尤面上的快活神色，已经不见了踪影。
心理年龄只有十七岁的马尔塞尤，很轻易地便把图赫尔的全部话都当了真。
主教练说‘替补球员只要表现得好就能得到机会’，言下之意岂不是‘主力球员要是表现一般，也会被按到替补席上去？’
马尔塞尤听在耳里，不由觉得嘴里发苦。
感觉到握着他的大掌登时变得冰凉，罗伊斯抬起手，安抚性地拍了拍马尔塞尤肌肉僵硬的胳膊。
“没事的，埃尔，别紧张。”罗伊斯想不出什么话来，只好用一些没有实质意义的话安慰马尔塞尤。
“你的身体素质都还在，不会有问题的！”
“就算有问题……”
罗伊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无奈其他队友已经进入了赛前准备。
没有时间给小情侣多做沟通了，满心忐忑的马尔塞尤也只得赶鸭子上架一般，站在了主力队的中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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