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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会结束，和父母亲人分别后，林意之同赵以鸿一起回赵宅。
在包厢里面精神紧绷察觉不到，坐到车上林意之才感到深深的疲惫，她放松身体倚在副驾驶靠背上，窗外的城市霓虹从她眼底掠过。
红色的、黄色的灯光混合在一起，最终成为一种极为混沌的、让人意识模糊的亮光。
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丝，一条、两条，细细密密落下，最终车窗玻璃上都斑驳不清。
大片带着微弱亮光的明暗光斑交汇在一起，仿若老旧片滤镜，恍然间仿佛让她看到了十岁那年飞机上狭小窗口外的天空。
那时春申正值台风天，为此飞机还延误了一小时，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林意之心里祈祷了无数次，她希望父母能改变主意，不再送她去国外读寄宿学校。
飞机延误难道不算是一种“征兆”吗，林意之想。
妈妈明明是相信“征兆”的，她早上化妆时候睫毛不小心掉一根都会猜测是不是要有不好事情发生，飞机延误难道不正是预示着他们其实不该送她去国外读书。
至少不应该今天出发。
但是林意之的希望落了空，一小时后天气放晴，那个名字和奥利奥饼干很像的台风毫不留情转向去了另一个城市，而她别无他选，只好拖着自己满是莫阿娜贴纸的行李箱去往遥远的地球另一面。
父母只在寄宿学校待了两天就离开了，他们把她的一切交给了娜塔莎老师。
娜塔莎老师的丈夫三年前去世，如今一个人居住在学校附近的一栋别墅，她人很温和，每天早上都帮林意之做不同动物形状的煎饼。
林意之最喜欢袋鼠形状的饼干，因为它是用巧克力做的，而且里面没有胡萝卜。
也是娜塔莎老师告诉林意之，想要穿雨鞋不必等下雨天，还会建议她最好不要用绿色连衣裙搭配粉色雨鞋——
当然，除非她真的很想那样。
可林意之还是很想念爸爸妈妈，想念春申的家。
林意之一开始以为自己不会思念他们——因为自己打了林昂一巴掌就将她送到这样一个远在天边的地方，甚至都不问她为什么那样，为爸爸妈妈，他们实在小气。
她都已经不生气了，都已经可以原谅林昂了，甚至也做好了道歉的准备，为什么他们还这样记仇。
可是林意之还是想要回去，每时每刻都想，刚到那里的最初一个月尤其想。
那是完全无法形容的感觉，白天要学习许多新事物，连难过都没时间，只能晚上偷偷躲在被窝里无声地哭泣。
就像人死了，更像人又活了一次。
后来她就没那么想了，或是说是寄宿学校的日程安排紧密，她没空去想，只是偶尔还是会做噩梦，梦到从春申起飞的那架飞机在暴雨中坠落，爸爸妈妈没有第一时间抓紧她的手。
睁开眼睛的时候肩背一阵酸疼，林意之皱眉，抬起手抚了一下额头，上面全是汗水。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车厢里面空调温度很高，她甚至能感觉到热气扑面而来，林意之撑着身体坐起来，覆在身上的山羊绒薄毯轻轻滑落。
她垂眸看了一眼，将薄毯收到一旁，声音发涩，看向赵以鸿：“到很久了吗？”
雨已经停了，漆黑的夜空中皎月高悬，淡淡的月辉透过天窗洒下，赵以鸿身上像是被笼了一层光晕。
他还是那样清风霁月的模样，眉眼间都是淡淡的，不染一点凡俗气，脸上也没一点不耐，答：“半个小时。”
“下次我再睡着，您直接叫醒我就好。”
林意之觉得车厢闷的有些透不过气，背对着他打开窗子，眼中蒙着一层落寞，声音却扬着，轻轻巧巧说，“今晚谢谢赵教授维护，让您见笑了。”
不被父母偏爱甚至被忘记生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表现的云淡风轻，可心里怎会真不在意。
小姑娘刚睡醒，后脑勺头发蹭的凌乱，脊背薄瘦，莹润白皙，赵以鸿视线掠过，很快挪开，目光望着远处，什么也没说。
见林意之没下车的意思，他便也一直坐着，她开了车窗回过头，纤长手臂撑在车上，看着他：“赵教授怎么知道我生日在圣诞节？”
他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从储物匣拿出手机解锁，点了几下，递到她面前。
是她的社交账号“意意_ee”，置顶的是她前几日发的流浪猫救助站vlog。
除了置顶，首页每条内容封面的妆容都大胆夸张且风格迥异。
其中有一条是她穿粉色细吊带在室内滑雪场拍的大头照，y2k大亮片水蜜桃粉嫩风格妆容，睫毛上沾着雪片，配文——“是bb们要的纯欲麽??”。
林意之只看了一眼就红着脸颊挪开了视线。
这些内容每条浏览量都有几百万，她也上过几次热搜，可像这样在现实中与不是工人员的外人一同审视自己的品，完全是第一次。
林意之心乱跳着，莫名有种社死的感觉。
赵以鸿收起手机，点评：“你在网络上和现实中，不太一样。”
林意之有些恼怒，压着心中的怨怼，冷声：“赵教授恐怕不知道，每次拍视频前只是化妆做造型都要半天，几个小时的视频才剪出几分钟，这还不算精修的时间，如果拍出来的效果和现实中一样，您觉得合理吗？”
她讨厌赵以鸿这样不知死活的问题，男人都会指责女生修图，可若他们被问起身高，又会一脸理所当然回答“穿鞋一米八”。
“原来这么麻烦。”
赵以鸿点头，若有所思，“看来镜头果真会失真，复杂的后期也还原不了现实中的模样。”
一句话被噎在喉咙的林意之：“......”
他，是在说视频拍不出她的好看的意思吗。
“我有个问题。”
赵以鸿凝眉看向林意之，语气一本正经。
原本带着攻击性的嚣张气馅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浇灭了个彻底，林意之明亮的眼睛闪烁两下，心虚道：“您、您请问。”
他眉头微皱，一脸思索的模样，问：“‘纯欲’是什么意思？”
林意之：“......”
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对了，”林意之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我好像最近几年都没po生日的视频了。”
从前她每年都会将生日派对上的花絮剪辑po出来，二十岁生日趴的时候，有个国外男生跟她告白，被拒之后恼羞成怒，当场掏出一把手.枪，还差点伤到她的同学，当时事情在华人留学圈闹得很大，那之后，她就没再办过生日派对，最多就是约朋友一同吃个饭，当然也没再发过生日vlog。
如果赵以鸿看到过她的圣诞节生日视频的话，那么至少要浏览过她近三四年发的内容。
按照一周发四条来算，至少也有五六百条。
林意之：“......”如今国内的pi都这样闲的吗。
“了解未婚妻的基本情况也是协议内容之一。”
他声音淡淡的，面色如常，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
“是啊，”林意之干巴巴笑了两声，“做实验前还要做好背景调研呢，是赵教授考虑周到了。只不过我po出来的内容还挺多的，真是辛苦您了。”
他坐正身体，彬彬有礼：“不必客气。”
“其实今天饭局上的人都是商人，赵教授跟他们不会有什么共同话题，其实我也觉得他们无聊，所以我是真心感谢您的配合。”
林意之真诚道出心里话，“以后我会尽量避免这样的场合。”
做学术的知识分子大都清高，自有风骨，倒不是因为优越感，曲高和寡罢了。林意之深知这点，所以今天赵以鸿能做到这样，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车子开到家林意之却不着急下车，其实也是想真心同他道谢。
赵以鸿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注视林意之：“他们也都是林小姐的家人，不是吗？”
言外之意是，那些人是她的家人，所以他对他们耐心，理所应当。
夜色寂静，庭院里的凉风透过车窗吹进来，林意之一侧头发轻轻飘起，脖颈和脸颊都冰凉苍白。
有鸟鸣声传来，又或者只是远处江面上悠扬的汽笛。
深夜会让人产生错觉，缺乏爱的人，很容易被臆想的温暖灼伤。
好在林意之在这方面早有心理防线，她别过脸，垂下眼睫，将凌乱的发丝撩到耳边，“一样要感激您的。”
“我还有个问题，不知道林小姐方不方便回答。”
“您请问就好。”
林意之鼻尖泛红，轻轻吸了口气。
“刚才你说以后不打算要小孩。”
说到这里，赵以鸿声音顿了顿，林意之疑惑，抬头看向他。
“林小姐不要误会，如今你我订婚，外婆早晚也会问起这事，若是提前说清楚，能避免很多麻烦。”
他语气不疾不徐，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林意之点点头，“提前讲清楚确实更好。”
她想了想，觉得跟他说心里话也没什么不妥，“其实我刚才那样说，并不是赌气或者搪塞父母。”
说到这里，林意之鼻尖一酸，覆在大腿上的手心也略微潮湿。
“赵教授知道鬣狗吗？”
林意之抬眸，忽然问了这样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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