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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往外伸出手，指尖却碰触到冰凉的玻璃上，视线聚焦，玻璃窗上其实已经有些斑驳模糊，但被打理的很干净，一点油污都无。
不知道春申此刻有没有下雪呢。
从前小时候，都是奶奶带她堆雪人，教她用胡萝卜做雪人的鼻子，还说雪人鼻尖也被冻红了，和囡囡一样。
林意之心里不禁酸涩，眼眶也微微泛红。
奶奶有关节炎，雨雪天身上都会疼，这些年奶奶记性越来越不好，有时候林意之说起从前的事情，奶奶脸上都只是茫然。
拿起手机想要拨电话，可一看时间，现在奶奶已经上床睡觉，只能罢。
“叮铃”一声响，玻璃门被猛地推开，冷风呼的一声灌进来，林意之长发被吹得飘散而起。
她不由得瑟缩，下意识裹上披肩，一抬头，正和风尘仆仆进来的赵以鸿相对而视。
他穿着一件黑长风衣，领子立起来，将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发丝被风缠得凌乱，面色苍白，浑身透着一种冷冽的气场，不由得让人心生畏意。
看到林意之，他眼底有些微惊讶和慌乱闪过，但只是一瞬，转而敛眸，眉目都蹙起，沉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林意之不喜欢他这样，像是在质问，她转过脸看向窗外，声音带着讥诮，“赵教授能出来，我就不能。”
赵以鸿原地站了片刻，迈步走到林意之对面拉了椅子坐下。
他坐的笔直，紧紧贴靠在椅背上，有些无奈看着林意之微微鼓起的侧脸，最终极轻叹了口气，哑声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赵教授放心，我还没好奇到要跟踪你的地步。”
林意之气呼呼，语速也快，“只是想请赵教授也不要忘了协议，您和谁私交近我管不着，但——”
林意之嗔目盯着赵以鸿，这才发现哪里不对。
她第一眼就觉得赵以鸿脸色苍白，近看才发现他就连嘴唇都没一点血色，不仅如此，他坐姿也太过僵硬，手臂撑在桌子上，下颌线紧紧绷着，完全没有他平时那样的从容气度。
窗外大雪纷纷扬扬，两人相对而坐，漆黑的天地间，老旧巷子里店面亮着的灯将飞花照亮，大片雪花团成一簇簇，飞卷着，落到地面。
林意之手微微颤抖，她看着赵以鸿袖口的血迹，柳眉拧着，“赵、赵教授，您，流血了吗？”
hum
pub是港区知名的会员制清吧，就位于喧嚣的尖咀街十八号。
今晚有知名民谣歌手十三夜演出，hum
pub的vip区卡座早已人满为患。
清吧位于地下，是极简单的性冷淡风格，独特之处在于vip区域，抬起头便可看到浩瀚星空。
不是人工布置的星空顶——vip区域做了全透明玻璃天花板，抬头看，城市的天空和夜色尽收眼底，颇有坐井观天的意思。
光线暗，只舞台区域几盏射灯安静交错投射，身穿卡其色格子衫的男生低头拨着吉他，额前长刘海遮住他的眼睛，歌声很轻，很深情。
伍思雪坐在一群衣着时尚大胆的女生中间，手中玻璃杯里淡棕色的酒液随着冰块碰撞的叮当响，周围普通话、粤语与英文交杂，女孩子声音叽叽喳喳。
和妈妈一起受邀参加外曾祖母唐周秀瑛老太太的宴会，其实伍思雪心里一直很紧张。
她知道老太太不喜欢母亲且眼里只有舅舅并非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因为早些年的一些事情，可具体细节伍思雪并不清楚。
这些年来，外曾祖母几乎从未和妈妈有联系，伍思雪倒是不经意听到过几次妈妈和爸爸聊起，很无奈的说不知怎么才能让老太太放下心结。
伍思雪也直截了当问过赵莺，可她才刚提及，一向温和从容的母亲却横眉起身，让她不要打听这些陈年往事。
她被吓到，从此也不敢再问。
今晚宴会虽是舅舅与......之之姐的主场，但外曾祖母也没有忽略她们母女，宴会开始前邀请她们一起去温室观赏金鲤鱼，还送了伍思雪两条珍珠项链，都是品相极难得的天然珍珠，一条雍容华贵，一条精致柔润。
就连伍思雪都明白，有一条是给妈妈的，只是老太太拉不下脸送，只好借她这个曾孙女之手转交。
伍思雪眼看着老太太与母亲两人眼角都有泪花，心里也不禁酸涩。
到底是有亲情在，还有什么事情是跨不过去的呢。
她想着这些事情出了神，身边女生叫她好几声都没听到。
“思雪，在想什么呀？vv和你讲话好几遍啦！”
伍思雪恍然抬头，挤出一丝笑，“抱歉，我想事情，你刚说什么？”
今天一起来玩的大多数都是港区上流圈子的大小姐，伍思雪是经从前合过的一个家里做珠宝矿生意的编剧小姐姐妮妮介绍，才跟她们认识。
“还能说什么呀，今晚难道还有人会聊旁的话题？当然是你的舅舅舅妈咯。”
伍思雪：“......”
其实她跟之之姐根本就没差几岁，这些女生怎么能这样自然流畅叫出“舅妈”这称呼的。
不过想来也正常，港区老夫少妻的例子多了去，自然无人大惊小怪，何况好像之之姐和舅舅也就差了八岁而已。
“他们有什么好说。”
伍思雪抿了一口酒，不再想其他。
“他们怎样认识的？”
“我在网上看了好多版本，总感觉都不是真的呢。”
“那位林小姐好像没什么背景哦，据说刚毕业是上班族，好像还在做网红。”
有人笑：“那这次可要狠狠涨粉咯。”
“可妮妮不是说林小姐是思雪的造型师嘛，所以这位林小姐平时很忙的哦，身兼数职，怪不得能搭上赵公子，让他死心塌地，连老太太都只能认。”
名叫vv的女生掩面揶揄。
伍思雪不爱听这话，她看着vv那张因为填充了玻尿酸有些发肿的脸，“当”的一声将玻璃杯磕在厚厚的桌案上。
火气也噌的一下窜上来。
“vv你这样讲很奇怪，我还在读书，但除了拍戏之外，网上的宣传账号也在运营，还要拍封面参加线下活动，妮妮也是，做珠宝生意，给杂志写稿子，还做编辑、开了三家咖啡店，身兼数职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说着，伍思雪看了眼迷你裙旁的亮粉色包包，唇角浮现一丝讥讽。
“我就不信，vv你只做模特拍画报不做其他“兼职”赚得到稀有皮铂金包。”
女生们瞬间噤声，表情大多都不太好看，妮妮拉了下伍思雪，小声劝着。
“思雪，vv她就是八卦嘛，你也少讲两句啦。”
“妮妮你别拦我，”伍思雪气上头说话语速也快，“我呢，其实就是想帮大家澄清下，我舅舅他爱惨了林意之好不好。我买一只猫咪玩偶都被舅舅嫌幼稚，结果你们猜怎样，他为了讨好之之姐，收养了一只流浪猫，还把他小时候最爱的马厩改成了猫房。”
伍思雪扫了一眼周围的女生，语气不悦。
“不要看到别人在一起就往那些很俗气的东西上面想，有没有可能人家在一起是因为爱情呢。”
伍思雪很了解自己这个舅舅，没人能强迫他跟一个女生在一起，除非是他真正喜欢。
女生们面面相觑，撇了撇嘴不言语。
——因为爱情才结婚，在她们这个圈子听起来完全就是笑话。
但伍思雪明显恼了，大家也都不再说什么，正巧吧台那边有人起哄举着手机拍照，大家纷纷站起身凑热闹。
下雪了。
透过vip区顶上透明的玻璃，能看到有纷扬的雪片飞下，洁净透明的玻璃上积上了细碎的雪瓣，灯光一照，亮晶晶的，美极了。
“今年的初雪耶。”
有人说。
清吧里面的氛围顿时变得暧昧旖旎起来，音乐也柔情舒缓，许是落雪催生了某些情愫，人与人的距离都被拉近。
雪越下越大，很快玻璃天花板上就覆了薄薄的一层，糖霜一样，让人想接近，想触碰。
女生们纷纷起身，携着男伴走进舞池缓缓扭动身体，伍思雪却依旧坐在卡座里，手托着下巴，盯着手机许久。
舞台上，民谣歌手换了一首与“雪”有关的歌，很应景，伍思雪听的很认真。
人们不再大声说话，交谈都要凑到耳边。
两个人在一起就不能是因为单纯的喜欢吗，伍思雪看着昏暗光线之中彼此贴近的男男女女，心想，就算她们都不信爱，至少此刻，他们看彼此的眼睛里，是有光亮的。
最终，伍思雪还是忍不住拨出那个号码走了出去。
出了清吧的门，一阵带着雪片的冷风灌进来，伍思雪站在地下一层光秃秃的天井花园中，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连衣裙，她的厚外套还在里面，本想回去拿，这时电话接通了。
她脚步一顿，又停留在了原地。
那边说了什么，伍思雪被冻得僵硬苍白的手指一点一点捏紧裙子布料，低下头，小声嘟哝。
“也、也没什么事情，我是想问问，春申那边有没有下雪。”
“不是啦，我现在在港区，港区下雪了。”
她急得小高跟差点踩空。
“就是、就是，下雪了的话，要和、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伍思雪脸颊红了大片，鼻尖也红着，头埋得很低，明明声音很轻，却像用掉了她所有的勇气。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伍思雪忽然抬起头，轻轻“啊”了一声，她眼睛酸涩，呆呆望着前方，“原来是这样啊。”
“可是！”
挂断电话前，伍思雪眼泪断线似的急急坠落，她带着哭腔，“梁辞，你真的就从来没喜欢过我吗？”
对面什么也没说，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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