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霜雪寥寥地飘着。若蝉手中攥紧了良弗玉递来的匕首,深一步浅一步,两人一路无话。

营帐中有人身穿盔甲持刀等候,血色披风在身后彰显身份。帐中烛火将其盔甲折射出森寒之意。来人眉心‘川’字紧锁,眼神狠戾,浑身都透出一股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视线微不可察地在若蝉手中匕首扫过,开口声音粗糙沉稳,极具压迫之感:“去哪了?”

少年将军上前一步,伸手抱拳,偏头看了眼阿颜,沉声道:“我带阿颜出去走了走。”

他身形高大将阿颜彻底挡在了身后,阿颜瞧着他的背影,嘴唇轻咬,担忧之意不言而喻。

来人冷哼一声,质疑道:“走走?”

少年将军神色平静,应声道:“是。”

来人却立即追问道:“她手中的匕首是你送的?”

他不卑不亢,道:“是。”

来人却突然情绪暴怒,大声斥少年将军的名字:“裴子焕!利己还是护国,孰轻孰重,你最好给我分清楚!若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至敌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惹得圣上震怒其后果绝非屠我裴氏满门便能安抚龙颜的!”

语罢,气愤而走。裴子焕再次抱拳送人。他浑身情绪低沉,态度平缓。待人消失不见,阿颜这才扯了扯裴子焕的衣服,小声问:“父亲还是不允许你同我接近吗?”

“没事。”裴子焕转过身来低头看阿颜,安慰着他,“父亲只是担心你是敌军派来的探子,害怕我因儿女之情手中有了可被人威胁的把柄。”

阿颜听见他这么说,急切解释道:“我不会成为你的把柄的。”

“我知道。”裴之焕将阿颜拥入怀中,双臂将其紧紧禁锢,借此告知自己的信任之意,他有意玩笑话,“阿颜对我之心日月可鉴,我看在眼里。”

阿颜眉眼微垂还是有些担心,她将自己往裴子焕的怀中又钻了钻,感受到男子颈间炙热的温度,心下才稍安。

裴之焕知晓她的不宁,将下巴放在阿颜发顶,继续轻声开口:“我知道阿颜不会拖我后腿,此次大获全胜还全靠阿颜的那张布防图。父亲那里我会同他商榷解释的。”

阿颜点头。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烛火幽幽映出裴之焕的双瞳如寒潭深暗。

若蝉不知道当时抱在一起的两人心中是何想法,但她属实有点难受。一想到抱着自己的男子身体之中是良弗玉的魂魄,她心底便涌出说不出来的怪意。不知所措的同时隐隐带着些雀跃,却唯独没有抵触、厌恶。

若蝉觉得自己应该病了,心中竟然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两人依偎了一会,裴之焕因军中还有事务便又离去了。阿颜独自一人坐在镜前。她取下头上发饰放入裴之焕为她做的妆奁之中。澄黄古镜映出她发愁的眉眼,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我寻了他千世,这一世实在不想再错过了......”

*

良弗玉刚至裴子焕平日操练士兵的武场便被裴行身边的亲信传话让其前往裴行营帐。

刚入营帐便见裴行右手持剑,左手拿着一方洁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身。裴行眼神凌厉,帐内烛火熊熊燃烧,时不时响起地烛芯炸裂声在营帐之中格外清晰。帐外冷风呼啸,帐内寂若无人。时间争分夺秒地过去,帐内压抑氛围却愈发严重。

良弗玉站姿如松、淡然处之,视线不远不近地落在正前方座椅下的血盆上,鲜血粘腻结块,腥臭之味丝丝缕缕地渗进了帐内各处。

烛火摇摇曳曳,裴行手中的长剑被擦拭地光洁澄净,剑身微微一动,烛火之光便顺着剑身折射,显出银银光辉。

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裴子焕的到来,裴行将剑鞘从武器架上取下,反手将佩剑插入剑鞘之中反手扔给裴子焕。自己则取其架下的另一把重剑,扔掉剑鞘,面上带着狠戾,放声道:“你我父子二人好久没有切磋过了,今日在其营帐外当着全军将士的面,看看你是否还要做我的手下败将!”

良弗玉轻松抓住剑身,他了解裴之焕的说话语气,勾了勾唇,道:“阿耶可莫怪我不手下留情!”

裴行冷哼一声,大步朝帐外走去。

*

人潮如织,士兵紧紧围成了一个圈,屏气敛声、望眼欲穿。圈内站着的两人手持长剑,于风雪之中屹然不动。剑拔弩张,所有人都在期待谁最先出手。良弗玉神色张狂,瞥了眼裴行,翻动手腕,率先出招。

长剑划破风雪,凶狠地便朝裴行砍出。裴行站于原地不动,丝毫没有紧张之色。眼看剑刃便要砍至其身,裴行猛地出手,两柄剑刃死死相抵,摩擦之声刺耳至极。

裴行眼中带着嘲讽之意,笑其裴之焕出手直接、蠢笨。良弗玉却唇角一勾,身子猛地往回撤,直接回手剑朝裴行刺去。裴行一惊,着急向旁侧身。良弗玉这招落空,面色凛然随即再出手朝裴行斩去,裴行不甘示弱,两人招招狠戾、刺向对方要害。

军中围观士兵观看的倒吸冷气、胆颤心惊。生怕谁一个力度不稳直接重伤对方,动摇军心。

两人切磋之久已有半个时辰仍未决出胜负,众人心中着急,打斗的两人却越战越凶。众人之心再不似一开始的嬉笑起哄,纷纷冷汗群群、开始劝架。

有些不明所以的士兵互相询问大将军和将军为何又互相大打斗了起来。有人答皆是因前些时日莫名出现在将军营帐中的女子。大将军认为其是敌军派来的卧底,而将军却一直百般维护她。

不解之人恍然大悟。

圈内两人却旗鼓相当、仍在打斗,至周遭劝架之人口舌费尽,裴行稍落下风,两人这才偃旗息鼓。本以为裴行会就此放裴之焕离开,不料,他再次命其进入营帐。

长剑被良弗玉紧紧握在手中,剑鞘上的雕纹染上寒意方让良弗玉掌心温度稍稍褪去。寒冬腊雪的天气,人的双手早已被冻的僵直难屈。裴行剑招却招招接踵而至,让他根本不能掉以轻心。

裴之焕的这具凡人之体原本因霜雪四肢冰冷,如今体内却鲜血翻滚,冷汗死死地攀附在脖颈、面颊处。良弗玉绷紧了唇线,眼神变了变,方入营帐应付裴行。

裴行已将兵器重新放置在兵器架上,双手背于身后,目光落在身前的布阵图中。

他先是极为吝啬地夸赞了一下裴之焕武功增长不错。

随后裴行望着插满敌军旗帜的地方,开口同裴之焕言语:“上次你将敌军布阵图拿来之际,我军依靠它打了敌军前所未有的一个大胜仗,吞掉了敌人的南阴城。这一次——”裴行手指指向其中一面旗帜,语气不容反驳,“我希望你再次将敌人的布防图拿来,从而助我们再拿下回溪城。”

良弗玉顺着他手指指向的地方看去,裴行口中的回溪城地势优越,易守难攻,一路多山坡。便是有敌军的布防图在手,也要考虑如何不惊动敌军从而安然渡过山坡攻至回溪城下。

良弗玉沉思道:“此城易守难攻,即便有布防图在手短时间内也无法能将其迅速拿下。且我已经承诺了阿颜不会再让她去盗取布防图。”

裴行闻此言立即震怒,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裴之焕,怒气压抑隐隐要爆发:“你说什么?”

“我不会再让阿颜去犯险。”良弗玉毫不犹豫地重复道。

初在营帐之内,裴之焕同阿颜言语。阿颜主动提出其再去盗取敌人的布防图助裴之焕赢得胜仗,却被裴之焕直接了断地拒绝。

良弗玉不明裴之焕对阿颜究竟何意但裴之焕的那声拒绝之意他却听得清楚,裴之焕心底也不想再利用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爱慕之情让她数次以身犯险。不管她究竟是何身份,裴之焕都希望自己行君子之事。

“她是个仙人!谈什么以身犯险?”裴行质问裴之焕,“那不过就是她动动手指的事情!”

“你先前也不是这样想的吗?”裴行面色阴鸷,“为此你还不惜让我配合你演这么一出可笑的戏,让她以为你对他情根深种。怎么,才短短不到半月。裴之焕你莫不是要告诉我你喜欢上了她!”

良弗玉面色冷若冰山,刚想开口反驳却敏锐察觉到了一丝妖气。接着,身体的控制权便再次不属于他。裴之焕道:“不是。”

裴行却根本不愿去听他的解释,“我军同敌军打了那么多次仗,虽胜多败少但代价呢?!”

“裴之焕,你莫不是忘了那些死去的将士!”

“我没忘。”裴之焕道。

“但阿颜究竟是仙人,仙人不得插手人间之事这是死令。阿颜帮我送来布防图已是违背了规矩,我不想她再继续错下去。况且父亲,胜败乃兵家常事,行军打仗靠的本来就是自身而非他人。”裴之焕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

裴行看着他,恼怒至极,久久未曾言语。眼底的失望混着浓郁的怒意逐渐搅成了一种令人恐惧地杀意。

他开口只问裴之焕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阿颜?”

“是。”裴之焕承认。

既然如今已然在也无法瞒住,他便也没了再瞒的必要。

先前他想着说服裴行将阿颜留在身边所以将阿颜的身份告诉了裴行。但裴行此人心中只有利用二字。留下阿颜也只是再次利用她盗取敌军的布兵计划。

裴行不会允许自己喜欢阿颜,故而他只能欺骗裴行,如此才能光明正大地对阿颜好。可即便如此,有时在裴行面前他仍旧只能对阿颜虚以为蛇。

裴之焕心底唯一愧疚的便是那些仍会因无休止地战争而死去的将士。裴之焕无数次的怀疑过自己,他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因自己之私利,惹得更多或许本可以免于一死的兄弟们血洒战场。

裴行眼中寒冰欲裂,失望至极,他伸手拔掉代表回溪城的旗帜狠狠扔在裴之焕身上,冷声道:“今夜你带一队人马去偷袭。”

裴行之话丝毫不顾裴之焕的安危。

裴之焕捡了那面小旗,领命离开。霜雪已经停了,两人的争吵之声属实不小,站在营帐旁的士兵面色尴尬。裴之焕却根本无暇顾及,他站在营帐外静静地站了片刻,神情冷淡,随后抬腿离开。

一人一镜在一望无际的白中缓慢地走着。

*

古镜分出一缕魂魄之之时若蝉便察觉到了,只是如今身体的控制权并不在她的手中。她并不能跟去看看古镜究竟要干些什么。

阿颜仍坐在镜前,左手托着脑袋心不在焉。古镜魂魄回来之际,她的身子也跟着动了动。接着就传来了一道掀帘之声。

古镜镜面照出了来人,阿颜迅速起身。裴之焕情绪不佳,他双手紧握,指骨因用力过猛而泛白。

“怎么了?”阿颜问。

裴之焕摇了摇头,牵起阿颜的手带着她走向古镜前而后让其坐下。他拿起阿颜放置在一旁的木梳,一言不发地给阿颜梳起了长发。

阿颜茫然有些不知所措,想转身看他却被裴之焕轻轻按住了肩膀。不得已,阿颜只能从古镜中模糊地窥见裴之焕的神情。

两人情绪不佳,气氛沉闷,若蝉看的也是茫然。魂魄在躯体内动作自如,若蝉盘腿坐下,撑着脸,应是被这气氛影响的,又或许是因为受阿颜本体情绪所致。若蝉心中渐渐地也拢起了一层悲伤。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便想到了在裴之焕身体内的良弗玉。

他呢?他会是什么反应?

若蝉不从得知,目光透过阿颜的身体落在了古镜镜面上。镜中映出的裴之焕,神色淡漠,但一双眼眸中布满了复杂之色,不舍、决然、遗憾还有一股柔意全部交杂在一起。

裴之焕生的好看,剑眉星目、玉质金相。若蝉记起在风雪之中回看他之时,虽然那时的意识是良弗玉故而面色冷淡、气质冷峻但那张相貌是如何也无法让人忘怀的。

只是同良弗玉比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若蝉撑着脑袋闷闷的胡思乱想,若再不出‘魇’她的神智怕真的要不清晰了。

阿颜瞧着镜中裴之焕的神色,手指落在裙间紧紧地交缠在一起。

她出声问:“你父亲是不是又说了些什么?”

裴之焕动作一滞,抬手轻揉阿颜的秀发,唇角扯出一抹笑,柔声安慰她:“没有。阿颜不要胡思乱想。”

阿颜欲言又止,“裴之焕,可是我看你不开心。”

“没有。”裴之焕摇头,“许是染了点风寒,不用担心我。”

他笑了笑,声音温和。

阿颜明显感觉到今日的裴之焕同往日有些不同,较之前些时日,他今日更有些黏人。甚至说话语气也更加温和体贴。阿颜心中隐隐不安。

“如果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阿颜不顾裴之焕的制止强行转过身,两人双目对视。裴之焕轻而易举地便看见了阿颜眼中浓稠的担心。

她似乎总是害怕自己出事。

阿颜急切地看着裴之焕,她只是不能再失去他任何一次。

“好。”裴之焕郑重地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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