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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水水君感觉到了巨大的不安，这种不安从她的脚下开始，地面像是在震动。如今她们是在凶兽梼杌的神识战场之中，而梼杌的神识战场做了几千年龙门仙试的考场，按理说是非常牢固的，绝对不会轻易坍塌。
既然不是坍塌，那就是其他的情况。
危险的气息从她的脚下传遍了全身——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青水水君手上捏诀，侧身去看旁边的伊阙水君，千里那一剑停在他额前一寸的地方，他的身上像是被笼罩着一圈看不见的光圈，就连如此凌厉的剑气都斩不开。
这早已不是往日的伊阙水君。
青水水君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但是却知道自己不能退，此刻，她和另一边的永定水君是距离伊阙水君最近的人，她们是第一道屏障。
千里眼中则露出了浓重的疑惑神色，方才这一剑，灌注了她全部的灵力，她出手向来讲究一击必杀，从不做任何保留。
然而，她拼尽全力的一剑，在对方看来却像是小孩子朝他挥来的木剑，轻飘飘就挡住了。
在今天之前，千里曾对伊阙水君做过一些调查，知道他的真身是一种鲳鱼，修为在两万五千年左右。他做了很多年伊阙仙城的城主和龙门仙试的主考官，政绩突出，但是并没有听说他擅长打斗。是以她刚才才选择直接挥剑，这是她唯一可能亲手报仇的机会，她知道，一旦他被送上九重天审判，一切又将会有很多的变数。
可是，原以为至少能重伤他的一剑直接被接下了。这个不已修为见长的水君，竟然强得深不可测！
同一时刻，她感受到了脚下的震动。
与其说是震动，不如说是有什么在地底下快速地涌动，数量大概是成千上万。
几乎是感受到震动的下一刹那，她的脚下突然冒出了一个黑色的圆点，圆点越来越大——那竟然是一条鱼的头。黑鱼从赤红的土壤中一跃而出，就像是跃出水面一样，它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
鱼的身躯细长，下颚上有尖利的刺，背鳍凸出，尾鳍长而繁复，它周身都是黑色，跃在空中的时候，鳞片上却隐隐泛着金色的光。
一条鱼出来之后，更多的鱼也从地下跃了出来，放眼望去，这座小楼前简直成了一片涌动的黑色海洋。
这些鱼根本不需要水，它们从土里冒出来，直接在地面上游动。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千里下意识地后退，可是，她的身后此时也全部是这种鱼。
剧痛从脚踝处传来，一条鱼下颌上锋利的刺扎入了她的右脚，一阵麻痹传来——那些刺上有毒。她挥剑向后砍去，那条鱼被斩成了两半，漂亮的黑色尾鳍飞了出去，但是已经扎入血肉的上半身仍依附在她的脚踝上。更剧烈的疼痛传来，只剩半边身子的黑鱼张开了嘴，银色的利齿露了出来，她脚踝上的肉瞬间被啃噬了一大块。
新鲜的血腥味刺激到了其余的鱼，它们像是涨潮一样扑了过来，千里再次挥剑，凌冽的剑气斩杀了一部分，逼退了一部分，但还是有一些躲过了剑气，径直攀上了她的腿。
麻痹和疼痛同时传来。
“是鲳鱼！食人鲳！”永定水君看着脚下黑色的鱼群喊道，然后，他猛地抬头看向旁边的伊阙水君，不可思议道：“你是食人鲳！”
正在小楼前的涂玉被这骤然的变化看傻了眼——上一个瞬间，千里突然朝着伊阙水君出剑；下一个瞬间，又从地下冒出了成千上万黑色的鱼群；而此时，永定水君说伊阙水君是食人鲳？
涂玉只知道伊阙水君的真身是鲳鱼，但不知道竟然是食人鲳！而听永定水君的语气，他们以前应该也是不知道的。毕竟，食人鲳这种被列为凶兽的鱼类，早就灭绝了。
在这世间，鲳鱼有很多种，遍布在各个江湖河海之中。早在上古时期，食人鲳也是其中的一种，它们天性凶残，是嗜血的凶兽。“食人”只是一种叫法，事实上它们什么都吃，据说，哪怕是修为强大的神仙，一旦落入了它们的水域，也很难再有上岸的机会。因为它们下颌上的利刺会分泌一种能短暂麻痹的毒，大大减弱灵力。
而为了肃清这种可怖的鱼类，姒天帝君耗费了许多心力，几乎用了上千年，才终于将这种食人鲳彻底灭绝了。
想不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而他竟然还修炼成仙，伪装数千年，做了伊阙仙城的城主和龙门仙试的主考官。
这些年来，他在这座无人到访的神识幻境中豢养了如此众多的同类，怪不得之前一路走来，见到了数不清的尸骨，原来都是这些鱼群的食物。
愣神的一个瞬间，涂玉觉得脚下一痛——一条食人鲳跃上了小楼的木阶，将利刺插/入了她的小腿上。
涂玉痛得往后退了半步，抵在了后面的墙上，她想捏诀将那条鱼甩出去，却发现灵力使不出来了，她转身朝小楼里面焦急喊道：“君上君上！”
九天应启神君和其他两位水君还在救楼内被吊着的试子，听到声音即刻出来，接着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翻涌着的黑色鱼群围成了数堆，一堆缠住了千里，一堆缠住了青水水君，一堆正在向涂玉的方向涌来，还有一堆扑向了桃树下的古窈上神。永定水君反应是最快的，他本想和青水水君一起出手制止伊阙水君，但青水水君抬手的一瞬间，便被一条食人鲳攻击了，她的灵力肉眼可见地减弱了，数不清的鱼趁机围了上去。永定水君见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第一时间腾云而上，避开了那些疯狂的鱼群，但是有几条身形硕大的黑鱼竟然也腾空而起，在空中游动，向着他追去。
整个小楼前，唯一没有被攻击的，只有那头被劈成两半的凶兽梼杌，鱼群像是有所顾忌，不敢靠近。
而此时的伊阙水君站在正中央，他十分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这副场景。这里是神识小桃园，是他的地盘，纵然你们是神仙又如何，如今也只能成为鱼儿们的食物。
***
小舟里，男人有些嫌恶地看着鱼缸中那条被他捏爆的黑色食人鲳，摇了摇头，“这世上总是有些不自量力的东西。”
飞廉没有听见这句话，他一双眼睛盯着玄镜，小楼前，那只兔子正被一条食人鲳缠住了，她的脚下，还有更多的食人鲳正在靠近。她现在只剩下两百多年的灵力，肯定对付不了这成百上千的怪物。
男人好奇地看向飞廉，他摸了摸下巴，像是对他脸上的神色很有兴趣，“怎么了，你很着急？”
这一句飞廉听进去了，他移开眼神，抱着胳膊重新靠回了竹椅中，好整以暇道：“戏也看得差不多了，现在我很好奇，到底要怎么去拿梼杌的灵力。”
男人笑了笑，他脸上的皱纹消失，又恢复了最初那个青衫白冠的模样，他疑惑道：“你不正在梼杌的神识之中吗？”
话音落下，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化，男人的身影不见了，矮几、鱼缸、小舟、江水一一消失，他的脚重新踩在了地上。
他的出现像是朝水中丢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头，溅起无数浪花，这些浪花全部都是黑色的——所有的鱼群一瞬间被他吸引了。
鱼群放弃了嘴边的血肉，不顾一切地从四面八方朝他涌了过来。
涂玉的腿上被啃掉了一块皮肉，正在钻心地疼，她怀疑这食人鲳要顺着那个创口钻进她的血肉里面去，但下一刻，那可怖的鱼竟然拔出了尖刺，撤走了利齿，转身往相反的方向游去了！
飞廉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祇，落在了鱼群中。他穿着一身白衣，头发也是银白色的，被黑色的鱼群衬地像是误入凡尘的谪仙。
鱼群不约而同地疯狂地摆动尾鳍，奔向他就像是奔向最鲜美可口的食物。
“飞廉神君！”涂玉见到他则像是见到了救星。之前，她被千里诱骗过去挟持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这只天狗。不过，她手中的舆图被千里拿走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眼，图上代表着飞廉的那个黄色小人一直在中间，也没有变颜色，说明应该没有危险。
不过，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伊阙水君转过身，看到了那个凭空出现的少年——天狗飞廉。他的眼中露出了十分憎恶的神色，让他为这种人做嫁衣，他早就受够了。明明他才是有着极恶魂灵的最佳人选，为什么不选他！
地面上梼杌那两半身体的眼睛也同时抬起，它们一起看向了飞廉。意识到这目光，飞廉也好奇地回看了一眼。不管是第一次在伊水中见到梼杌的骸骨，还是此时在幻境中见到梼杌的真身，飞廉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是因为这就是所谓的为他量身定做的礼物吗？
风在飞廉脚下升起，无数的乌鸦从风中飞出，万鸦潮生，这是他在那个女巫那里学来的巫术，如今了有了浑沌灵力的加持，不知道够不够对付这些鱼群，以及鱼群后面的主人——那个吞噬了梼杌灵力的伊阙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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