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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廉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从小院幻境到河神仙袛幻境，重新回到水中的一瞬间，飞廉有片刻怔忪，但他先前吃的那颗避水丹的效果还在，只是呼吸微微停滞了一瞬。
当他再次在水中呼吸的时候，血腥味伴随着水流涌了过来。
“神君闻到了吗？”涂玉的鼻子微微动了动，“是血，在往我们这边来……”
黑色的怨气笼罩在整座仙袛的上空，飞廉抬头看了看，不止是血腥味在过来，怨气也在过来，他感受着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正在不安地波动。
整座河神仙袛静悄悄的，和其他幻境的静不同，这里的静是绝对的，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声音，连水波涌动的声音都没有。有了一百年灵力之后，飞廉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但是凭借他的耳力，依然听不见任何声音。
但是突然之间，巨大的声音凭空而生，撕裂了河底的水流，打破了绝对的安静。
黑色的云层从后殿席卷而来，比之前他们在九重天上看到的云海逐浪还要壮观，瞬间淹没了那些亭台楼阁、假山后院。
声音正是这些黑色的浓云发出来的。
很快，第一朵最快黑云脱离了云层，直接奔涌到了飞廉的面前，近在咫尺，他甚至感受到了一种冰冷羽翼的触感——
这些不是云，也不是怨气，而是乌鸦！数不清的乌鸦，成千上万，重重叠叠潮涌而来。
它们在不停地扇动翅膀往前飞，喉中发出的嗬嗬声交叠在一齐，形成了巨大的声响。
“快跑！”涂玉率先反应了过来，拉着飞廉转身就跑，她们此时所在位置，是小楼的门前，乌鸦们从后殿过来，她们只能往前殿的方向跑。
“哪里来这么多乌鸦，幻境中不是没有活物吗？！”
“应该是巫术。”
涂玉想起了云倾之前说的那句话——“这位新娘是个女巫”，“所以，这些乌鸦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但应该比真的乌鸦更厉害。”飞廉往后看了一眼，乌鸦形成的黑云涌动很快，她们应该跑不到前殿就会被追上了。
“神君还懂巫术？”涂玉边跑边问。
飞廉再抬头看一眼天空，聚集在上空的怨气也跟着他们一起在移动，真有意思。
“巫术也是法术的一种，灵力相同。”
“神君、能…能打过吗？”涂玉已经开始喘气，她今晚的力气本来就耗尽了。
“还没到生死关头吧？”飞廉也在跑着，但是呼吸尚且均匀。
涂玉气结，这会儿这么听话了？不过，她们既然立了约，那些灵力也确实只能在生死关头才能使用。
血腥味越来越浓，甚至连水都变得粘稠起来，飞廉再次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
涂玉也闻到了血的味道，但又不单纯是血腥，更像是血被燃烧之后发出的味道，她的脚步仍然还在向前，心却在往下沉，因为她感觉，她们似乎跑错了方向，直接跑进了猎人设好的笼子里。
女巫的血祭仪式就设在前殿，整座大殿成了一个巨大的祭祀台。身着红色喜服的少女全身被血浸透了，上百条血线织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她笼罩在其中，血线还在不断向外蜿蜒，一直要布满整座前殿。
女巫新娘微微垂着头，她的脸因为失血太多而格外苍白。
涂玉看到眼前的一切，猛地停下了脚步。
听到有人来了，女巫新娘抬起了头，她的睫毛也像乌鸦的尾羽一样黑而纤长，只是，眼睫下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实在太可怖了，像是有千万句诅咒要透过那双眼睛射出来。
她看向门口，嘴唇翕动，上百条血线从水的缝隙中向门口飞奔而去。血线一路奔涌，一路逐渐变粗，血液在水中开始沸腾，像是燃烧起来了。
血色的热浪迎面而来。
“等等，我们不是你的仇人啊！”涂玉大声喊道，“别冲动啊。”
涂玉闻到了自己头发被烧焦的味道，她被这些沸腾燃烧的血线逼地往后退了一步，而背后，一阵剧痛传来。
身后，黑色的鸦群也已经到了，乌鸦尖利的喙精准地落在涂玉的背上，深深扎入了她的仙体中，随后，猛地往右划去，竟然还懂得这样攻击。
前方是灼热的热浪，后方是成千上万的乌鸦，涂玉真后悔没有多带一些防身的法宝出来，谁能想到，下凡来参加喜宴，竟然会卷入这种要命的游戏里。
很显然，飞廉也被乌鸦攻击了，但是下一刻，那些落到他身上的乌鸦被他一把捏住，黑色的羽翼和血肉在他手中瞬间被碾碎。
涂玉也开始反击，她胡乱在空中抓着，将抓到的乌鸦用灵力扼杀，但她如今身上只剩下两百多年的灵力，今天又消耗了太多力气，对付这样一两只乌鸦还行，但是要杀掉这上万只，根本没有可能。
而且，这些乌鸦几不怕死又很聪明，它们专门攻击涂玉有伤的左肩以及她的面部，许多直接朝着她的眼睛啄来。
涂玉挥手将飞到眼前的打掉，但是实在太多了，根本打不完。
“生死关头了，神君！”涂玉忍着痛大喊，她快要被这些乌鸦淹没了。
“本来还想等等。”飞廉最后看了一眼头顶，那些聚集的怨气依然盘旋在上空，越来越多了，但是还不够，“不等了。”
飞廉抬手，一阵风从灼热的血浪和黑色的鸦群之间升起，在两种攻击间竖起一道看不见的风墙。
大殿中，红衣的新娘突然抬头，看向了门口——有人中断了她的血祭。
涂玉见飞廉终于出手了，她赶紧扑到他的身后，与她背向而立。
她站在飞廉背后，看不见他的操作，只能感觉到一阵飓风从脚下升起，群鸦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地全部偏移了位置。
在涂玉看不见的地方，飞廉伸在空中的那只手宛如龙卷风的风暴中心，将上方那些黑色的怨气全部吸引了过来。
怨气注入他的身体，消失不见，真正的力量回到身体的感觉。
风起，万鸦潮生。
飓风中，突然涌出了无数只同样黑色的乌鸦，它们朝着鸦群飞去，两群一模一样的乌鸦在空中开始了互相攻击，黑色的羽毛像是雪片一样落了下来。
终于得了片刻喘息的涂玉弯下腰，撑着上半身大口呼吸，她看着空中正在缠斗的乌鸦们，不得不感慨飞廉这惊人的学习能力。上一次，他学会了古窈神君的破云剑跟她对打，这次，他又将这控制乌鸦的本事学了过来，让乌鸦们互殴。
什么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便是了。
此时，远在九重天的北天门下，那根布满漫天神祇名号的擎天玉柱上，重新出现了一个名字——飞廉。
这则重磅八卦在九重天上迅速炸开，同一时间，位于玉华太虚宫的元初神君、九霄玉清宫的应启神君和月宫的古窈上神同时打开了一面幻镜。
幻镜中，涂玉和飞廉背靠背站着，她们一侧是厮杀的黑色鸦群，另一侧是一堵风墙，红色的血浪正在一刻不停地撞击着风墙，要将它摧毁或者灼烧。
“乌鸦杀的差不多了……”涂玉看了一眼堆满黑色尸骨羽翼的地面，再抬头看一眼空中，已经所剩无几了。
“噗……”飞廉一口血喷了出来。
“神君！”涂玉立刻转过身，她想拉住飞廉，但是他倒下的力量太大了。
抵挡着燃烧热浪的风墙轰然倒塌，灼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下完了。”涂玉看着唯一的希望已经倒在了地上，心中乱成一团，快想个办法，快想个办法！
她看向仙袛大殿，此时，那位女巫新娘依然看着她们，她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疯狂的笑意——她的乌鸦被杀光了，但是她用血祭出来的浪很快就会吞噬她们，她最终还是赢了。
涂玉心中突然一阵愤怒，这个该死的河神敖由，还有那个为虎作伥的云倾，坏事做尽，害得这些女子疯魔痴狂，胡乱杀人。
“冤有头，债有主，你醒一醒，该杀的人可不是我们！”
反正都是被这血浪吞噬，涂玉干脆拼了，她先用尽全力将飞廉踹出去一截，尽量能被晚烧到一点。然后她用双手护住头脸，反身直接冲入了血浪之中。
灼烧的味道从她身上传来，头发和仙裙都被烧焦了，她也不管，一鼓作气，迎着这些燃烧的血线，直冲到了女巫新娘的面前。
女巫新娘似乎也被这场面惊到了，她抬头看来人。
涂玉感觉自己像是靠近了一块熊熊燃烧的火炬，她甚至觉得高温快将她烫熟了。
她忍着灼烧感，哆哆嗦嗦伸手进乾坤袋，不知道算不算运气好，她一把就摸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罐子。她将罐子掏出来，掀开盖子，就往新娘身上倒去，白色的粉末从罐中簌簌落下。
“不知道远厄仙君这些止血药管不管用……”涂玉已经被烧地快晕过去了，她一边倒药粉，一边呢喃：“就算要杀人，也能不能换个不这么自虐的方式，你爹娘看见了得多心疼啊……”
下一刻，血祭中的女巫新娘感觉面前的身体一软，那个女孩落在她怀里，她下意识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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