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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垣神君说完，便闭眼念诀，十二颗星辰同时亮起，又同时黯淡下去，海面重新完整的出现在了涂玉眼前。
平静的海上，矗立着一座深褐色的高山，山形宛如一只站立在海中的巨兽，那正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饕鬄。它再次死去，尸身重新化为归墟阵的阵眼，成为天上地下万水循环的中枢。
而与先前不同的是，在这座高山之上，出现了一道绵长的山脊，形如龙身，将整座高山牢牢地镇压在其下。
“那是……北海水君？”涂玉看着那道横亘在高山之上的山脊，低声问道。
旁边，九天应启神君背着双手，点了点头，“这家伙还算知道将功补过。”
涂玉一双眼睛继续在海面上逡巡，可是放眼望去，远处近处，哪里都没有飞廉的影子？哪怕是和饕鬄、北海水君一样，化成了山石，好歹也有个影子吧？
一阵海风吹来，海面微微波动，涂玉心中像是有什么感应，她乘着一朵云飞近了那座山，果然，一眨眼，便见到有个白色的影子从高山后面被水波送了出来。
“飞廉！”
涂玉乘着脚下的云呼呼飞去，待到眼前看清了，却一个急停刹住了——飞廉还是真身，那条白色的天狗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的，除了全身的毛在随着海水轻轻荡漾，看上去全然没了生气。难道果真如紫垣神君说的一样，死了？
不过，涂玉急停下来，还有第二重原因——她实在是怕狗，就算是一条没了生气的狗，她也是害怕的。
毕竟，无论是谁，若作为一只兔子被一只恶狐狠狠追了两年，都很难不对狐狸、狗、狼这种相同体型的动物产生恐惧的心理，这是天性。
先前她不想接招安天狗这茬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至于后来，飞廉基本没有显露出天狗真身，她才一点点放松了警惕。
而另一边的云上，九天应启神君见这白衣小仙着急忙慌冲过去，却又瞬间停下来，站在云山踌躇不敢上前，不禁有些想笑，他委实没有想到“兔子怕狗”这种问题竟成了他们计划中的一重阻碍，实在是失策得很。
得想个办法。
九天应启神君摸着下巴想了一圈，然后朝着海面上那个白色影子轻轻拂了拂袖。
水波中，那只天狗突然动了一下。
“还活着？”涂玉的心微微跳动，她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却发现他依然一动不动，犹豫了片刻，她还是乘着云靠近了一些。
这一回，看得很清楚了，那只天狗漂浮在水面，一双眼睛紧紧闭着，但脊背却还在微微起伏，他还活着！
只是……涂玉再狠狠揉了揉眼睛，这狗怎么看上去这么小啊？
涂玉第一次见飞廉的真身是在君上的玄镜中，他身形巨大，一口吞了月亮，整个九重天跟他相比也差不多大。第二次见是在泾河水底，他一脚将泾河水君那半龙半鸟的真身踩在了脚底。第三次就是几个时辰前，他显出的真身跟高山一样的饕鬄看上去一样大小，乃是一个巨兽。
可是眼前，海面上这完全可以一只手拎起来的小狗是谁啊！
“涂玉，该回天庭了。”云上，九天应启神君继续背着手，若无其事地道：“紫垣神君这边可是仙务繁忙。”
***
一个月后，九重天风雨殿中。
涂玉仙子兔生至今已有三百七十六年，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照顾一只狗寸步不离整整一个月！
不错，寸步不离，涂玉已经一个月没有离开过风神寝殿这张床榻超过一尺了。和先前的每一次一样，这只天狗又昏睡过去了，而他昏睡的时候，一定要涂玉守在旁边，并且将一只爪子搭在她身上，最好是握在她手里。一旦她放开，这只狗就会瞬间陷入梦魇，浑身发抖，像是即刻会一命归西……
远厄仙君过来瞧过了无数次，可纵然他是九重天上的药神，也说不出个原因来，只能把胡子眉毛皱成一团。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来，总能知道吧。”涂玉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
谁知，白胡子老神仙这回眉毛皱地更深了，他支支吾吾道：“这按理说……按理说，早醒来了啊……怪事，怪事。”
记得上次从伊阙回来也是一样，那一回这只天狗睡了三天，远厄仙君至少还说个没醒是因为太累。而这一次，再累，睡个十天半个月也该恢复了吧……
没奈何，涂玉只能继续守着。
而这一个月来，她最大的收获，便是克服了心中的恐惧。涂玉作为一只生性怕狗的兔子，已经从一开始看着就不自觉害怕，到现在能自如地趴在塌边安睡一整晚了……
这期间，阿狸那只猫来看过她们好几回，还带来了北海有关的最新八卦——
天庭颁下仙旨，北海水君玩忽职守，监管不严，险些酿成大错，但他最后以身镇饕鬄，也算功过相抵；北海二公主宣侑继任为新一任北海水君，待九重天上派下去的那些文书仙官完成了前任水君的政绩审计，即刻上任；而北海大皇子宣昼复活凶兽饕鬄，三百年来囚禁无数人、妖供饕鬄吸食，又驱使海蛇妖杀害三千北海水军，罪无可恕，被处以九天雷刑，永世不得再入轮回。
“本来还以为只是北海水君私奔的粉色八卦，想不到竟然是这样惊天动地的大案子。”阿狸拱手佩服，然后她又叹口气：“差一点儿就见不到你了。”
“那有没有说北海大皇子是怎么复活饕鬄的？”涂玉抿一抿唇，问阿狸。
阿狸耸了耸肩，“这个倒是没说，不过，就算查出来了也不会公布，若再有不轨的神仙妖魔有样学样，可经不起折腾。”
这一日，九天应启神君过来查看。
涂玉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如实道来。
“你的意思是，怀疑他的灵力已经完全恢复了？”九天应启神君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他看着榻上躺着的那只天狗，回问涂玉。
涂玉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说来也没有十足的底气：“这次在饕鬄腹中，他使出了古窈上神的破云剑。记得古窈上神和小仙说过，这剑招需要极强的灵力的支撑，小仙那区区一百年的灵力，再怎么爆发，也是不可能使得出破云剑的。”
九天应启神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道理，继续说。”
“再就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涂玉垂眸想了想，然后说：“泾河河神的喜宴，龙门仙试的梼杌神识幻境，还有这一次北海归墟阵的饕鬄，我们一共只出去过三次，但每一次都遇上了这样惊险的事，不像是巧合。”
九天应启神君抬眼看她，示意她往下说。
“而且这三次，还有一个很相似之处，我们在泾河河底遇到了被囚禁的一百多个新娘，梼杌神识中有许多囚禁的试子，而饕鬄的腹中也有许多被囚禁的人和妖。”涂玉的眼中有疑惑和不安：“如果饕鬄被复活是靠这些人和妖，那剩下的两个，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当年，被古窈上神诛杀的四大凶兽，穷奇、梼杌、饕鬄还有浑沌，据说，它们分别靠吸食人间的爱欲、仇恨、贪婪、权力而生，而这些被囚禁的新娘、试子还有迷失在美梦中的人和妖，正好对应了爱欲、仇恨和贪婪。”
“你是说……”九天应启神君伸手揉着眉尾，“先前你们在泾河和伊阙，遇到的分别是被复活的穷奇和梼杌？”
“这些只是小仙的猜测。”涂玉又想了想，才斟酌道：“但已经三次了，实在太巧，小仙觉得，这些好像都是冲着他来的。”她说着眼神看向了榻上那只白色的小狗，凑到九天应启神君身边悄声说：“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知道他灵力正在恢复，想趁机杀了他。”
***
月宫中，古窈上神一身红衣，躺在仙人塌上，正在闭目养神，旁边，清相正在给一颗颗给她敲核桃。听到敲完一颗，古窈上神便将手伸过来，等人将剥好的核桃放在她的手中。
元初神君坐在不远处摆弄棋盘上的棋子，这一盘是上次和应启神君没下完的残局，当时，棋下到一半，他被火急火燎叫到北海“救水”去了。
彼时，她们三个正一边下着棋，一边看着北海上的打斗，应启神君赌他们半个时辰能打完，古窈上神则赌至少两个时辰，元初神君做裁判。谁知，涂玉一个十二星辰阵罩上去，谁也看不见里面的动静了。
“这一回，应启该编个什么理由呢……”古窈上神悠悠道。
元初神君笑了一声，“我看那只小玉兔这回没那么好骗了。”
这边，古窈上神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挑眉道：“回娘家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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