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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沅打定主意宁死不屈，决不要去赴宴见那所谓的娃娃亲对象。可抵不过自家爹爹心狠，将她身上的小金库全收缴了，一个铜板都不留给她。
反抗无果后，惜沅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此事，保证定会去赴宴的。
三日后。秋水阁。
翠荷手里拿着胭脂，一脸为难：“姑娘，要不还是算了吧，若是老爷发现了，定会罚你的。”
惜沅单手撑着下巴，闻言摆手道：“无事，到时我戴上帷帽，不让我爹看到便是。”
翠荷仍犹豫不决，惜沅眼看着外面已经在催促了，干脆抢过翠荷手里的胭脂，自己亲手画。
先是给自己敷了层厚厚的铅粉，随后在面颊抹上两坨吓人的胭脂，再用黛粉勾画出一条弯弯扭扭的眉毛，最后涂上血红的口脂，妆容便完成了。
惜沅拍掉手上残余的脂粉，凑近铜镜打量着自己，满意地直点头。
届时，她只需要在那娃娃亲对象面前不经意间露出自己这张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脸，定能将其吓得屁滚尿流，立马退婚！
“翠荷，好看吗？”惜沅猛地扭头，呲着牙，挤眉弄眼地看向翠荷。
翠荷呼吸一窒，险先当场没了心跳。抿唇缓了口气，目光飘忽：“……好看。”
惜沅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起身拍了拍翠荷的肩膀：“回来定要赏你！”
外间候着的丫鬟又来催促了，惜沅不敢再耽搁，一面挑了件水红齐胸襦裙，一面吩咐道，“去拿帷帽给我吧。”
“是。”翠荷应下，转身去里间那帷帽，短短几步走出了逃命的姿态。
惜沅挑眉看过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翠荷这幅受惊不小的模样，她今日这婚定能成功退掉。
余德阳早早便在府门前等着，眼看着就要迟到了，总算瞧见自家女儿的身影。
人走近后，余老爷看着惜沅的打扮，眉头狠狠皱起：“你这衣裳？”
“爹爹，怎么了？”惜沅故作茫然，实则心里偷笑不停。这衣裳可是她昨日特意去买的，专门为了今日宴会准备的。
“无事。”余老爷欲言又止，又看了一眼惜沅头上戴着的帷帽，终归还是咽下了一肚子的话。
父女二人到时，正好赶上宴席开场。
余德阳刚过来便让同僚缠上，自己都分身乏术，一时也顾不上惜沅。
她爹初来上京，自然需要多与同僚往来，与达官贵人打交道，一时半会定脱不出身来管她的。
也不知她那娃娃亲的对象何时才过来，惜沅等得无聊，寻思片刻，决定给自己找乐子去。
惜沅拉着翠荷，自顾自地逛起来。今日这宴会乃是赏花宴，四周错落摆放着各类花卉，大多是惜沅从未见过的。
惜沅也就图个新奇，匆匆扫过几眼便失了兴致。瞧见不远处有个亭子，便打算去休息片刻。
人还未挪步，便听见细碎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
“我听说，今日淮安公子要来赴宴。”
“此事当真？”
淮安公子？惜沅步子顿住，下意识竖起耳朵，试图听得清楚些。
“当真，”那两名女娘还在继续说着，“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买的消息，怎会有假。”
“难怪，我说今日这赏花宴怎会有这么多女娘，个个皆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生怕别人看不出她们那点心思，真是有心机。”
“趁人还未来，我得赶回去重新梳洗一番，定不能叫她们比下去！”
……
后面的话惜沅没有继续偷听。
翠荷见自家三姑娘一改方才的斗志满满，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联想到方才听到的话，问道：“三姑娘昨日说的心仪之人可就是那淮安公子？”
惜沅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她今日这副尊容，定是不敢往那人面前凑的。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她便不下如此狠手了！
“沅沅！”惜沅正愣神，便瞧见自家爹爹匆匆走来。
“沈家人过来了。”余老爷看了眼惜沅头上的帷帽，“把这帷帽摘了，同我去与其见一面。”
惜沅抬手死死按住头上的帷帽，拼命摇头。
“不摘也行，去了再说。”
惜沅跟在自家爹爹身后，走进池馆水榭，里头已经坐着几人。
“这便是三姑娘吧。”水榭里有人迎过来，“快随我进来，老夫人可是一直念着你呢。”
水榭里全是女眷，余德阳不便进去，站在亭外打过招呼便匆匆离去。
惜沅让人带着进去，坐于上首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水榭里的女眷皆簇拥在她两侧。
来的路上，余老爷同惜沅仔细交代过，知晓要见自己的是她那娃娃亲对象的祖母，沈家的老夫人。
“见过沈老夫人。”
“你便是惜沅吧。”沈老夫人牵过惜沅的手，眯眼笑着，很是和善，“是个乖孩子。”
“怎么戴着个帷帽？”
惜沅面色一僵在众人的注视下，勉强为自己找补：“我这几日身体不适，面上起了红疹。”
“祖母。”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惜沅一愣，扭头看过去，隔着层白纱，依稀瞧见道高大的身影往水榭走来。
沈君安走进水榭，他是半道被沈老夫人叫人喊来的。半月前，他祖母便同他提过此事，说是从前在安阳替他定了门娃娃亲，如今女方家里升迁来了上京，叫他定要去见一见的。
十年前，沈父遭贬至安阳，路途遥远，一路舟车劳顿，还在半路遭遇山贼。
幸得路过此处的余家人所救，沈老夫人与那余家夫人一见如故，又见其女儿乖巧可爱，一时戏言，为沈君安定下娃娃亲。
沈君安只觉得荒唐，一时的戏言怎能当真。他母亲同他细说过此事，话里话外也是不赞同此事，可祖母态度强硬，他也只能顺着来走一路过场。
“你这孩子总算来了，可让人家惜沅好等。”沈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沈君安的手臂，虽是责备，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疼爱。
沈君安干咳一声，道：“路上有事耽搁了一番。”
他们祖孙二人其乐融融，一旁的惜沅却早在沈君安走进水榭后就僵在原地。
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
她又开始低着头，试图从光滑的地板上找出一条地缝钻进去。
她这猪脑子，想什么办法不好非要把自己这张脸折腾成这个鬼样。只盼千万不要有人提起让她摘下帷帽之事。
刚生出这个想法，惜沅便听见一道尖细的女声：“余三姑娘，我表哥人都亲自过来了，你还戴着帷帽未免不太合适吧。”
沈老夫人目光重新落回惜沅身上：“是啊。我今日叫你来此，便是想让你俩见一面，彼此熟悉熟悉。”
惜沅注意到那人的目光也落到自己身上，垂在身侧的手顿时紧握成拳，紧张不已。
他会不会认出自己？惜沅瞅了眼自己今日穿的衣裳。
……
“罢了。”沈老夫人想起惜沅方才所说，倒也理解她不愿摘下帷帽的心思。
惜沅舒了口气，抬手将帷帽戴的更严实了一些：“见过沈公子。”
“余三姑娘。”沈君安颔首道。
沈老夫人有意留给他们相处的空间，找了个将二人打发出去。
走在路上，惜沅时不时便忍不住侧目打量着身侧的男子，只觉得满心欢喜。
原来他便是自己的娃娃亲对象。惜沅不禁感概，他们可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必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惜沅满心满眼只有身侧的人，一时未曾注意到周遭投来的目光。待回神时，便发现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地方眼下多了十几个女娘。
角落里，有女娘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出来，同惜沅擦肩而过时，不甚撞到其肩上。
惜沅措手不及，险先跌倒在地，稳住身形后却发现四周一片寂静，无一人说话，皆面露惊恐地看着自己。
完了。惜沅心下一凉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帷帽如今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惜沅面色僵硬地看向身侧的人：“沈、沈公子。”
沈君安脸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余三姑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片刻，惜沅听见面前的人极轻地叹了一声，随后弯腰拾起地上的帷帽替自己戴上。
沈君安冷眼扫过园内一众窃窃私语的女娘，隔着衣袖握住惜沅的手腕，将其带离人群。
惜沅默不作声地跟在沈君安身后，鼻尖泛起一阵酸意。
好丢人。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人缓下步子，四周空无一人。
“无事了。”
惜沅压住哭腔，竭力伪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多谢公子。”
沈君安垂眸看着面前的女娘，也就是自己所谓的娃娃亲对象：“方才祖母说过的话余三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娃娃亲不过两家长辈一时戏言，做不得数。”
话落，他利落转身，眼看着就要离开。惜沅忙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慢着。”
沈君安被迫止步，面色愈发不耐。他向来厌烦纠缠不休之人。
“公子可是嫌我太丑？”惜沅仰头看着沈君安，却因着隔了层白纱，看不清他的神情。
“余三姑娘莫要多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貌取人实非君子所为。”言下之意便是，自己并不是嫌弃她丑。
沈君安抽出自己被攥住的衣袖，神情薄凉，垂眸道，“你我不过第一次见面，二人之间并无半点情意，何必强行绑在一处。”
娃娃亲在沈君安看来，不过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束缚。
话落，他转身欲走，脑中却浮现起方才所见，厚重古怪的妆容下，那一双含着水的杏眼，他仿佛在别处见过。
步子无端滞住，沈君安看向被自己留在原地的女娘：“此处不宜久留，余三姑娘若是无事便可先行离去。”
言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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