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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我也想洗把脸。”
许遇鱼戴上眼镜，把毛巾拧干，挂在了架子上，顺手拿下旁边放着的一盒未开封的一次性洗脸巾，递到了方知之的手边，然后让开了位置。
“谢谢......”
许遇鱼头也不回地走到了卧室，跪坐到了地上，小心地取下沾着污渍的地垫，底下的细长木板间长着一只瞪大的眼镜，仿佛在控诉。
叹了口气，许遇鱼抱着垫子走出了门，撞上了正好回来的方知之。
“你把那两个盘子拿下来。”
方知之飞快地窜进了房间，用两只手的虎口和手掌紧紧扣着两只堆叠的盘子，跟在许遇鱼的身后走下了楼。
“先吃饭吧。”外婆热情地招呼着。
“啊啊，不用了，我还要回家给我妈做饭......”方知之把盘子放入水槽，侧着头，小心地打量着许遇鱼的母亲。
干练的短发，立体的五官，很有她心目中精干的职场女性的形象，至少比蓝心舟有——她哪怕穿着西装也显得不太正式。额头上有着不太明显的抬头纹，看起来好像不是那样喜欢笑的人。
然而许母却突然看向了她，从眉眼和嘴角间，她能感受到隐隐的笑意。
果然，看面相什么的都是封建迷信。
不对，应该是自己能力不够格。
“留下来吃饭吧，等会儿、等会儿你妈妈也来。”
桌子被搬到了靠近门口的地方，许母坐在椅子上，挡住了通向院子的门，就好像挡住了她偷偷溜走的通道。
方知之慢慢地走向桌边，风从门吹入房间，填充着她短袖前的空隙，让她的胸口高高鼓起，带着丝丝的凉意。
她双手撑着椅子，伸出一只脚搭在两条椅子腿间的斜杠上，轻轻摇动椅子。
许母低下头看着手机，外婆笑眯眯地吃着煮熟的花生，不一会儿，花生壳就堆出了一座小山。
屋子内一片寂静，只有风打在窗户上的脆响。
小鱼怎么还没回来啊！？
侧边的门被打开，许遇鱼抱着一大瓶橙汁和几罐椰汁，为屋内带来新的味道。
方知之赶紧跑过去，帮忙接了下来，摆到了桌子上。
“小鱼，外婆想吃那个豆，你帮外婆去拿一袋来。”
“嗯。”
“哎，我也一起去......”看着许遇鱼毫不停留地抽腿往外走，方知之赶紧跟在了她的身后。
昏黄的灯光下，许遇鱼仔细搜寻着货架。
方知之把嘴巴贴近许遇鱼的耳朵，小声着说：“怎么回事啊？”
许遇鱼弯下腰，从她的腿旁拿来垫脚的小凳子：“没什么事。”
“不会要向我妈告状吧，我前几天刚被她训过。”
许遇鱼踩在凳子上，垫着脚，把手伸进货架顶的箱子内，小心摸索着：“不会的。”
“谢天谢地，你妈真是个好人。”
“她不在乎这些事。”许遇鱼轻轻从凳子上跳下，塑料包装袋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的眼睛在灯光下有着琥珀般的质感。
“不在乎，是什么意思......”
屋外传来汽车的声音，许遇鱼绕过她回到了厨房，方知之还待在原地，不得其解。
......
“所以说啊，只只，你在学校也要照顾好小鱼......”蓝心舟放下空碗，把筷子搭在了碗上，准备重新开始她的长篇大论。
“好了，新州，孩子的事就让孩子自己处理就行了。”
“行，阿嬷，那我也出去走走。”
许母早早地就吃完饭，离开了房间，现在，屋内还剩下三人。
“小鱼啊，帮外婆收拾一下桌子......”
许遇鱼沉默地起身，拿起灶台上的抹布，把桌上的垃圾扫进垃圾桶里。
“我也来帮忙吧......”
“不用了，只只，你去客厅坐一会儿吧。”
方知之只好起身，走出房间。
下雨的日子，天黑得特别早，显得身后亮着光的小屋格外的温馨。
看着洞开的大门，直觉告诉方知之，不要出门。
于是无路可走的她只好窝到了沙发上，等着有人将她认领走。
好烦，为什么都不带她玩。
......
“小鱼小鱼，你说她们两个在聊什么？”
许遇鱼的两只手还是湿哒哒的，胸前的衣服上沾了块小小的水渍。
“说不定是在聊一些成年人的话题——你又不开心了啊。”方知之的脑袋从许遇鱼肩膀的旁边探出，“呦西，你辛苦这么久，我来帮你按摩吧。”
“别用那么惊讶的眼光看着我，我可是很专业的，以前我和我妈就互相按摩。”
方知之跪坐在沙发上，把两只手的四根手指搭在许遇鱼的肩头，大拇指从颈椎的下方，按压着拖到肩胛骨的侧面，轻轻旋转，再原路返回。
许遇鱼的嘴唇间发出小声的呻吟。
“还不错吧，我要加大力度了。”
......
“只只，走了，回家了。”
蓝心舟回到了屋内，古怪地看着沙发上面色潮红的两人。转身，自己走出了屋外。
方知之起身跟上，却被许遇鱼一把抓住了手腕。
冰凉却不滑腻，就像凉爽的夏季的风。
回头看去，许遇鱼跪坐在沙发上，两只手都拉住了她。
“怎么了......”
“等等我，等我找一下拖鞋......”
方知之开门，坐到了副驾，摇下车窗，伸出右手：“再见......”
汽车启动，声音慢慢地消散在了空气中，只剩两盏尾灯，发出橙黄的光芒，就像，就像两大团萤火虫，虽然许遇鱼从未看见过真的萤火虫。
汽车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转角，许遇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身旁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披上了件外套。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外套，黑色的长裤和靴子，母亲仿佛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就喜欢穿着洁白的羊毛呢大衣，她会走到母亲的身边，母亲会蹲下身，用衣服裹住她，包裹着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她小心地走到母亲身边，她已经和母亲一般高了。
母亲扭头看向了，伸开左手，撑开了外套。
许遇鱼惊讶地看着带着笑的母亲，慢慢地依偎在了她的怀里。
再宽大的外套，也早已无法包裹住两个人，可却一如年少时温馨。
“小鱼，明天妈妈要上夜班，你和外婆记得吃晚饭。”
许遇鱼小声呜咽着应答：“好。”
“晚上还是早点睡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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