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碧玉年华 悄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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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纲携两名锦衣卫在前方大步走着，似乎是有意加快脚程，并不管后面的齐衍舟是否跟得上，在后军都督府一名军士的领路下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齐衍舟紧跟着几人，一路上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倒也没落后多少。
她驻足环视四周。
后军都督府坐西朝东，是个五进的官廨，柴房坐于都督府不起眼的北偏院中，四周有茂密的槐树遮天蔽日，于柴房东南角不足百步的距离，便是死者何翠儿生前所居的浣衣房。
柴房前有一道蜿蜒的石子路。
向西是伙房，向南是浣衣房，都坐落于偏院各角。石子路的中间，唯有一鼎裂了一半的水缸，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齐衍舟走上前看去，只见水缸中有几条金红色的鲤鱼正在仅剩的水中争抢着游动，因少了一半水的缘故，这些鲤鱼在水缸中活动的范围便很有限了。
水缸里似波纹形状的水草也被鱼儿翻腾着弄了一地，路上也不知是不是过往的行人不注意，将那泥泞的水草连带着踩了个稀烂，这东西若是沾在鞋底上，最是不好清除了。
正看着那水缸思索着，却见前方纪纲正招呼着那名戎装男子将锁打开，她便也收起目光，向着柴房那边走去了。
这是个约莫有五六丈宽的屋子，除了一捆捆已经劈好地干柴之外，还有一些劈柴用的斧、刀等做活用的工具凌乱的摆放着，地上铺满了干草，仔细看还有些已经干涸的血迹混杂在其中，因地上的血迹并不算多，不仔细看的话实是难以分辨。
齐衍舟顺着地上蜿蜒的血迹往前看去，靠着墙的地上，正安静的躺着一具女尸。
那是一个梳着三分发髻，身着素色交领长袍，下着淡荷色长裙的年轻女子，看女子梳的发髻和穿的颜色便可知其年纪不大。
本该是娇俏爱美的碧玉年华，如今却冰冰冷冷的躺在一间破旧杂乱的柴房中，没了生息。
女尸的衣领凌乱地向外敞开着，露出了内里贴身的素色主腰，白皙的脖颈和小臂都向外裸露着，身上和腿上的肌肤只被些许茅草胡乱的覆盖。
纪纲身边的两名锦衣卫很不老实，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伴着寡廉鲜耻的笑容，悄声揶揄对方，而纪纲见手下这般却只是抬眼瞧了瞧，似是司空见惯一般，并不出言阻止。
齐衍舟见那两名锦衣卫对死者颇为不敬，可纪纲却置若未闻，便出声道：“敢问二位是首次当差么？”
那两名锦衣卫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什么意思？”
齐衍舟又道：“北周律法有言，凡临现场，须敬死者，不遵者罚俸三月，廷杖二十。二位锦衣卫兄弟跟在纪指挥使身边，何以却像不知这条律法似的？”
纪纲自然听出来齐衍舟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可他此刻却仍选择装聋作哑，那两名锦衣卫乃是跟在纪纲身边多年的狗腿子，见自家指挥使如此态度，其间种种不言而喻。
“你少在这吓唬人，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们对死者不敬了？”
那两名锦衣卫抚着腰间的刀向齐衍舟逼迫而来，其势汹汹足以见平日里跟着纪纲有多嚣张跋扈。
“几位官爷，何不妨去稍作歇息？下官在外间备了些美酒佳肴，以供大人们享用。”
打圆场的是一直为众人带路的一名戎装男子，之前这人只在前与纪纲交谈，兼之几人行走太快，齐衍舟一直没看清他的样子。
如今细观之下，只见此人一身黑色戎装，肤色黝黑，大约四十岁左右，除一双目光如炬的细长眼睛引人注意外，与一般卫所里的从军之人无有不同。
“李州，皇上命我与这位……”纪纲许是想及齐衍舟还未封官身，不知如何称呼，便停顿了下，又道，“命我与这位齐公子一同破案。时间紧迫，酒便不吃了罢。你且将情况速速说与我便是。”
“是，大人，”李百户对纪纲十分恭敬，行礼后才复又开口说道，“死者何翠儿是都督府的家生婢子，何波夫妇一直都在后军都督府中做些杂事，因何波资历老成些，前些日子在管事那里领了管理柴房的闲职。”
齐衍舟打断道：“平日里可曾与什么人交恶？柴房的差事是否顶替了他人？”
李州答道：“何波夫妇老实本分，并未与什么人交恶。据都督府的管事称，那柴房的差事原是一早就定了何波的。”
“何翠儿与何波夫妇关系如何？”
“这……”李百户思索道，“何波老来得女，看到何翠儿的尸体后便形如疯癫，不大清醒了。想来对何翠儿应极为宠爱。”
“何翠儿可有婚配？”
“不曾有。”
“我朝律法有述，女子十四便可婚配。何翠儿可有意中人？或是何波夫妇可曾属意于谁？”齐衍舟追问道。
“具不曾有。”李百户答道。
齐衍舟思索片刻后开口道：“如此说来，何波夫妇做事勤勉，为人老实。何翠儿是家生子，平日里交往关系也简单，那便不是仇杀或情杀了。”
纪纲听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已有些不悦：“方才锦衣卫去向皇上回禀消息的时候你没听到么？这房子从外间锁着，钥匙为何波独有，唯一的出入口只有那离地面八尺有余的窗户！”
“所以呢？”齐衍舟看向纪纲，问道。
“所以犯案者必然是习武之人，且能挟一名已过及笄之年的女子从中进入，武艺应是相当高强的。”纪纲没好气的重复道。
“哦。”
她点头淡淡地应道，随后又背转过身去观察起周遭的环境了，并不怎么理会纪纲。
这边，与齐衍舟的风轻云淡相比，纪纲可谓是被气的七窍生烟。
想他纪纲乃天子近臣，统领着令满朝文武都闻之色变的锦衣卫，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皇帝的左膀右臂！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无人敢怠慢。
然而今天在齐衍舟一个小小探花郎手里，他算是折了翼了。偏皇上还赐了一块“见此佩者如见朕亲临”的玉佩，让纪纲有火也不能明着发，只得阴沉着脸，忍了下来。
可纪纲身后的两个锦衣卫可就不知道这内里间发生的种种情况了，见眼前这一袭青衣长衫的文弱书生对自己老大很没有其他人那样毕恭毕敬，便大大咧咧的走上前去叫嚣。
“你小子怎么跟我们指挥使大人说话的？”许是平日里嚣张惯了，为首的锦衣卫很不客气。
“纪指挥使，”齐衍舟看也不看他们，只对着纪纲说道，“这里是命案现场，闲杂人等还是请出去罢。万一有人破坏了现场，或是不小心踩了个血脚印，到时候被错抓入刑部，丢了官身，想来也是不好。”
说完也并不恼怒，只躬身细细观摩着地上的茅草，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他娘的，不给你点教训不行了？纪指挥使是你叫……”
那锦衣卫许是平日里对纪纲鞍前马后唯首是瞻，即使有些蠢笨也被纪纲日日带在身边，他只想着在指挥使面前如何维护，却忘记了看一看自家指挥使那张铁青色的脸。
而另一位锦衣卫则聪明多了，见自家指挥使都不对此人如何，连忙上前拉走了那蠢笨的锦衣卫。
可纪纲还未等他二人有所动作，便回过身一巴掌打在了那蠢笨锦衣卫的脸上道：“住嘴！”
“大人……这……”
那蠢笨的锦衣卫似乎也未曾料到有如此情况，红肿着半边脸，显然是被打懵了。纪纲也是下了不小的力气，细看之下，那被打的那人嘴角都渗出一丝殷红。
“滚出去吧！别在这里打搅齐公子查案！三个时辰后查不出来，你陪着他一起掉脑袋吗？”
纪纲话中有话，打了那一巴掌还不解气，又补上了一脚正踹在那人的腿上。
眼看着自家指挥使如此，两名锦衣卫也不敢再多言，那被打的锦衣卫恨恨的看了一眼齐衍舟后，便被同伴搀扶着下去了。
李百户原先还在奇怪，眼前这少年说是和纪纲一起查案的，但问话时纪纲一句不说，反而是由这少年主导已经足够让他惊讶。
如今见纪纲宁愿责打下属，都不违逆少年的意思，心下便对这少年更为敬畏了。
毕竟天子脚下，能人异士太多了。
“齐公子，要不先去外间凶手翻进去的窗户那看看？”李百户试探着开口问道。
“仵作来了吗？”齐衍舟打断李百户的话问道，她对那扇窗户并没有多大兴趣。
“还未曾到。”李百户如实禀明。
事发突然，想来是顺天府的推官及仵作都还没赶到。
三月间虽是乍暖还寒，但柴房本就不甚透风，兼之被午后的阳光晒着，屋子里实在是闷热极了。
不能再拖延了，必须马上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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