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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将至
文/落微间某某
楔子
【1995年,秋。】
梁孝仁和江燕玲经过长久的争吵后终于感情破裂,小女儿梁州宁随母亲江燕玲从省城搬回了娘家清汇村。
初次从大城市到小村庄,那份心理落差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摊上了江译城这么毁天灭地的邻居,还有他那条名叫“小耳朵”的黄色土狗。
一人一狗,成了她那段时间最可怕的噩梦。
他嫌她有小姐病,沾了一身城市的怪风气,怕这怕那的还爱干净。
她嫌他脸皮厚,动不动就站在路边撒尿,每次都害她羞得满脸通红。
江译城的爷爷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小州宁不能让人欺负她。
可他倒好,左耳进,右耳出,仍是见她一次捉弄一次,不把这个城里来的小妹妹惹得哇哇大哭,他就不高兴。不是害她掉进泥坑里,就是带她去偷橘子然后扔下她就跑。
反正她一看见他,就知道自己要倒霉。
那一年,他6岁,她4岁。
【1996年暮春,莺飞草长的塬城三月。】
村西口的江家大女儿江荷花出嫁,喜宴摆在村里唯一的会所,请了几个小花童来营造时髦的气氛。一排小男孩,一排小女孩,一一对应后牵着手上场。
小州宁又一次穿上梦幻的白色小纱裙,像回到了大城市里那样,兴奋地转了好几个圈。
江译城别扭地松了松领结,从第一排一路往后跟人换位子,换到了最后一排,梁州宁的边上。
他伸手比了比她头顶的高度,“喂,你怎么还这么矮啊?像个倭瓜。”
吐槽完,他就没再回他的第一排。
梁州宁不服气:“你长得比我高又怎么样?最多就是个丝瓜。”
两人就这么斗起嘴来,直到主持人提醒可以上场了,江译城才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俯身下来,第一次牵起了她的手。
她的手掌软得要命,像是没骨头的,要是不用力抓牢,很容易就从他手心里滑走了。
两个同样眉清目秀的小朋友身着西装和礼服,手牵手入场,旁人看来画面浪漫可爱。实际上那小脑袋拼命想的却是:他该不会牵了一条泥鳅吧……
仪式结束后是热闹的乡下喜宴。
四方的木头桌子沾满潮湿的泥土气息,农家菜朴实无华,但味道鲜美,分量十足。江译城和梁州宁并排坐着,趴在桌上一人一筷子,你追我赶似的谁也不认输,不知不觉就扫完了一整盘炒豆角,然后再为谁吃最后一根而闹个没完。
江译城总是满脑子坏主意,突然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知道为什么每根豆角的形状都不一样吗?”
梁州宁哪里晓得这些,摇了摇头,问他为什么。
“一般长得比较饱满的,比如这一根,里面肯定住着虫子宝宝。”
她不信,却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有的特别鼓的还不止一条哦,可能是虫子一家都在这里面睡觉。”
“……”
“真的,平时炒得烂一点,也就一起嚼碎了咽下去了,谁知道呢?灭门惨案呐!”
“……”她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你咬开一半看过吗?”
他把最后一根豆角夹起来,势要咬开给她看。
“……”
她痛苦地捂住嘴夺门而出,跑去路边呕得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从今以后再没碰过豆角。
梁州宁最讨厌和江译城一起吃饭,可悲剧的是,两家关系特别好,每回村里有什么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她就不得不和这个专门倒人胃口的混蛋坐在一起。
有一回喜宴吃酱爆螺蛳,她拿根牙签慢吞吞地挑螺肉。吃完一个,讲究地擦擦手,再吃第二个,跟旁边潇洒地一口一个的江译城形成明显对比。
吃到后来她没控制好,挑螺蛳时螺肉借着惯性飞了出去,弹在隔壁桌村里有名的恶霸少年江虎生鼻子上,引得全桌哄笑。
对方怒拍桌子站起来,还没来得及问是谁干的,她就被吓得先“哇哇”大哭了起来。
江译城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训斥:“你是白痴吗?你不哭,谁知道是你干的?”
这动静把江虎生引来了,当着众多家长的面他没敢闹事,只问了梁州宁是不是她干的。她心虚不敢看他,刚点了头,就听到旁边的江译城挪开长板凳站起了身:“我干的,怎么了?”
她怯生生地低着头,又悄悄抬眸去看那时候的江译城。
干净,挺拔,笑得痞气又坦荡。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坏。
【1997年,哪怕是远离省会的小村庄,那阵子的话题也都围绕着香港回归的事。】
梁州宁画了一幅紫荆花,在学校的绘画比赛中拿了名次。带着画回到家的时候,在门口愣住了。
梁孝仁第一次来清汇村找女儿,一见到梁州宁就激动地上前抱住,问她过得好不好。虽然那时的梁州宁早已习惯了乡下的生活,可一见了爸爸,还是忍不住大哭起来。
江燕玲企图把女儿从前夫怀里拉回来,却怎么也拉不动,于是红着眼骂她是没良心的白眼狼。两位老人上来帮忙,把小州宁夺回来,再把梁孝仁赶出门外。
那时候隔壁江家正好来串门,一屋子人都尴尬地看着这场闹剧。
大人们自是了解梁州宁父母离婚的真正原因,都告诉梁州宁她爸爸不是什么好人。用各种好吃的糖果零食哄她,让她别去给爸爸开门。
小州宁想再看看爸爸,哭着求妈妈、外公、外婆,没人答应。
外公铁青着脸站在旁边发脾气,妈妈和外婆都在抹眼泪,江爸江妈正忙着安慰两人。而那副画了好久的紫荆花,早已掉在地上,被踩上凌乱的脚印。
这时,年仅8岁的江译城突然站了出来,把她拉到身后。
不知哪里来的气场,对着一屋子哭哭啼啼闹哄哄的人质问一句:“她只是想见爸爸而已,她有什么错啊?!”
全场安静了。
那天夜里,母女两关了灯,安静下来聊心事。
妈妈问她,是不是真的很不喜欢在外婆家住。
梁州宁小幅度摇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谁对她是掏心窝子的好,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那晚她失眠了,小声呼吸,一动不动,努力假装自己早已睡着。
然后,她听到妈妈轻轻吸鼻子的声音。
大人的事梁州宁还是不懂,但从第二天起,她不再抱怨任何事。她开始默不声地逼自己习惯村里的生活——少吃肉,节约用电,快用完的牙膏也要拼命挤一点出来,洗发水快没了就加水继续用。
也开始学着和所有乡下的孩子一样,挖野菜,啃野果,光着脚丫子放进河水里泡。
那天的事,就好像从未发生。
【1998年,油菜花盛开的季节。】
江译城家的小耳朵不见了,梁州宁弯着腰在草丛里找,无意间听到墙角边晒太阳的几个老太太,正阴阳怪气地讲着她家闲话。说她妈妈年轻时急着攀高枝,奔着有钱人头也不回地去了,还和爸妈大吵一架断绝关系。现在被人休了,又厚着脸皮领女儿回来投靠娘家。
梁州宁没听完,就红着眼往外村外跑,刚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江译城。
他嘴里叼了根细竹条,跟个小痞子似的,一见到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就顺手把她抓住了,瞪大眼仔细打量一番:“哇靠,你怎么又哭啊?!我可刚来啊,不关我的事……”
他每次欺负梁州宁,都会挨上他爸一顿揍。后来被揍怕了,一见到这小瓷娃娃掉眼泪就犯怵。就算他很清楚自己没招惹她,也怕她演技爆发来个碰瓷什么的,自己就说不清了。
所以赶紧松开梁州宁,往后跃了一步保持距离。
见对方低着头没什么动静,似乎还真挺伤心的,才又小步上前,问她到底怎么了。
梁州宁没说话,只是摇头。
他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坏笑起来,说有办法可以快速让她的心情变好。然后就带她在村里四处转悠,最后停在河边某处油菜花集中的地方。
“你看好咯。”
他把细竹条拿在手里,用力朝着空气劈了两下,发出“呼呼”的锋利声响。
然后,对准一朵油菜花的花茎,猛地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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