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星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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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妍妍这一趟来得着急，曼哈顿出名些的高级餐厅并没有来得及提前预约，两人最终选择窝在顶层公寓吃隔了两个街区送来的中餐外卖。
在纽约，中餐外卖亦有简单的划分。
论口味，唐人街那些能和国内苍蝇馆子媲美的手艺店是当之无愧的王者，辨认特征是标有x记的广东老字号，或者是光是招牌就能看出实力的四川饭店。
其次是10年后兴起的高端中餐馆。
虽说是高端，但高端的地方不是口味，而是包装。他们这一派摒弃了流传多年的白色方形纸盒，大多采用与国内类似的透明塑料盒。其中一部分强调风格的餐厅，还会用竹盒、木盒等原生感器皿。
最末等，自然是备受洋人喜爱，但大多数同胞们深恶痛绝的甜腻美式中餐。大量的糖浆、浓缩果浆味将中餐的色香味遮了个干干净净，一口下去，甚至难以分辨是这到底是什么肉？
唐棠她们运气不好。
视频电话挂断后，楼下的粤味酒家早已挂断，唐人街的外卖又太远，两人只能一狠心，一咬牙，选择尝试最近的某中式连锁。
“这种东西你怎么吃下去的？”
朱妍妍抱着印有熊猫脑袋的白色纸盒，用筷子嫌弃地夹出一块裹满芡粉的橘子鸡。
灯光下，鸡肉上覆满了酸甜糖浆，仔细一看还能发现精炒时才会添加的橘皮碎。
唐棠能理解她的嫌弃。
虽然英区伙食是出了名的正统在印度，但好友出国的第一年就已经捎上了一个三人厨师团队，恐怕是一口大英帝国的正宗佳肴都没尝过。
与之朱妍妍的豪华五星主厨团相比，美式中餐几乎可以说是嚼挤了沙拉酱的干草。
唐棠把她那份蒙古牛肉中，几颗珍贵的西兰花夹给她：“这个新鲜，还有水分，今晚我们将就一下嘛，你就当减肥了。”
朱妍妍摇头拒绝，转头强迫自己咽下那块腻到天灵盖的鸡肉：“……现在我能理解为什么云姨说你在美利坚瞎过日子了，你就这么过了两年？”
她的语气像是同情一个在沙漠戈壁求生的流浪汉。
唐棠对上她那双写满同情的大眼睛，萌生出一种“这才哪儿到哪儿”的自我安慰。
晚饭草率了事。
朱妍妍带上她的一大堆护理用品和丝绒浴袍进了浴室，唐棠则是在客厅着手准备联系初棠娱乐的老牌“星探”，文哥。
在早年，初棠娱乐刚刚创办之际，星探的概念还很重要。他们往往看人极富眼光，不用算八字，也不用看家境，只凭人海中的匆匆一眼，就能相中素人池子里面的沧海遗珠。
可随着互联网壮大，加上千禧年初的选秀兴起，留给星探们的空间越来越少。
大浪淘沙，许多星探下了岗，转了业。
他们一部分去了平台与影视公司，做选角导演；一部分去创业，选择从小工作室开始，企图能觅寻到某位紫薇星，实现整个团队的草根逆袭；还有一小部分，选择了更加小众的路线，要么是狗仔，要么是背调公司，总之将灵魂里的那抹迷之直觉发挥到了极限。
文哥是个例外。
他从初棠创业伊始就是元老，早在某水果台的选秀初年，就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早早转型，现在已经是业内知名的制作人。
只不过，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本行，偶尔也会在博客上浏览一二，瞅瞅看有没有什么好苗。
他看人很准，能不能红，能不能大红，这种玄学他都能把个八九不离十。
业内一些懂行的很喜欢把新人带给他看看，算算有没有那个命，如果没有，就多付点钱，让文哥帮忙算算，要不要改个艺名，或是改个年纪，达到赛博重组生辰八字的效果。
久而久之，文哥就衍生出了新的业务。
圈内每次有艺人想火，往往会选择去文哥那里拜山头。当然，中国人讲究物以稀为贵，文哥渐渐也不再随便看人，若非和他有拜把子的交情，给再多礼金，他都是不屑于浪费时间的。
“小棠，怎么瘦了啊？皮肤怎么也看着有点暗沉，纽约也不干燥不晒啊。”
视频中，文哥顶着墨绿色的板寸头和标志性烟熏妆出现，举手投足时还能瞥见他的透明指甲，再搁十年，他这套纯欲美甲会彻底红遍网络。
唐棠嘴角一抽：“我只是没开灯！”
文哥大白眼翻上天，没有忘记两人隔着时差的聊天重点：“你发的这个女孩，我看过了，我呢……就不跟你客套话了，直说，真不行！红不了的，就算给她砸，也成不了气候。”
唐棠心下一惊。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回复！
上一世，她在徐妙丽的纠缠下，绕过母亲王初云直接找到文哥，还因为他的犀利评价，为徐妙丽据理抗争，说什么都不信，嘴里还念念道“她就是天生巨星”，“她真的很好”，“是观众没品位”云云。
唐棠用大拇指揪了一把大腿，努力抑制想要耻笑自己的冲动。
“此话怎讲？”
唐棠身体微微向前倾，五官亦写满了好奇。她上辈子压根没仔细听文哥的分析，这一回可不能错过前排学习的机会。
文哥盯着手里的最新式平板，又咬咬下唇，斟酌许久，像是在思考语言的艺术。
“……你和她是多好的朋友？”
纠结半分钟，文哥幽幽来了这么一句，一双狐狸眼睛眨巴好几下，像是生怕她get不到关键。
唐棠心领神会。
“还好吧，就是同学，你别克制，大胆说。”
她刚补充完，屏幕那头的人就松了一口气，随即举起平板，开始点评。
“你看，她这么长一串的博文，基本都是物欲、物欲、物欲”，文哥用他的纯欲美甲不停往下翻，“发言也是，没有什么有趣的，像个空壳子。”
唐棠轻点下巴，她能看的出来，徐妙丽似乎一直活在某种幻想的物质世界里。
“几张照片都没有星相，其实空壳子也可以火，但你一定得是足够美丽的花瓶，降维打击的美貌也是一种武器。”
“美商也比较难评”，文哥把屏幕上的照片放大，“p得太用力，其实她颧骨的走向才是整张脸最好看的地方，但她完全抛弃了自己的特色。”
唐棠定睛一看。
徐妙丽是方形脸，但在现下流行小巧瓜子脸的世界，她那耐看的大骨架在面对主流审美时，没有丝毫还手空间。
“最后，是直觉。”
文哥收起平板，郑重地对着屏幕这头的唐棠，语重心长：“我觉得她眼神里，有点假，假人就不多说，必然没有市场，可是……”
他抬抬眼皮，黑色的冷感烟熏妆下，他竟也能流露出担忧的长辈神色。
“虽然我不该说这种话，毕竟只是照片，但我真的见了太多人，觉得她和你吧……磁场不匹配，你们俩以后要是真做朋友，你怕是要吃亏。”
如果说从前唐棠对江湖传说还只是半信半疑，那么在听见文哥这番话后，她是真的相信他的特殊辩人能力。
她忍住想要倾诉的冲动，尽力维持平静的表情，但还是决定按照计划行事。
有些内幕，知道的人越少，环环相扣，纰漏才会越少，行事也会越真。
“我知道，不过还是希望文哥帮我这个忙。”
文哥也不忸怩，他是看着唐棠长大的，虽然现在自己已经算大半个中年老头，但心里还是能理解小姑娘们同窗时的小情谊。
“行，但是大合同不能给，剩余的就看她造化吧，我会尽快联系她。”
唐棠挑眉，她简直求之不得。
“好，那就看她造化，合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是我的朋友也不能徇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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