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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坐着徐家的马车出了门。
她仪态端正，目不斜视，徐太太几次想要开口话都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马车进入主街，车外渐渐热闹了起来，人声喧沸，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徐太太没话找话地道，“你瞧瞧，这些五花八门的生意，有些我之前都没听过。”
赵氏淡然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徐太太顺着她的话道，“是啊是啊，惠太太跟着惠大人在任上待了几年，由南到北，见识了不同的风土人情，可比我强多了。一辈子就守着这么大点儿个地方，连个远门都没出过。”
徐太太的娘家就在京城，父亲曾在朝中任个闲职，甚至没见过皇上长什么样。
赵氏笑着道，“你这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了。要是可以的话，谁不想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说是走南闯北，不过就是瞎折腾罢了。你这福气，旁人羡慕都羡不来。”
徐太太很喜欢听这样的话，受用地道，“那我以后都不说了。亏得惠太太不是外人，也不会多想，要不然啊……怕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那些烂舌根的小人，还不得说我故意张狂，目中无人啊？”
赵氏低声道，“怎么会呢？人和人的境遇不同，所走的路自然也不一样。有些人一辈子的念头就是想到京城瞧一瞧，可徐太太你直接生在了京城，已经少走了多少弯路？这都是命数，老天定的，谁还能和老天去争不成？”
徐太太笑眯眯地道，“哎哟，你这么一说，我可要好好感谢自己的爹妈了。要不是他们，我也没有这样的好福气。不过话说回来，人人都说京城好，毕竟是天子脚下，这机会都比别的地方多些，要不怎么那么多人一心只想往这儿跑呢？等你在京城买了宅子定了居，后人就都是京城人了。你家大少奶奶肚子里的这位，就比旁人多了不少好处。”
赵氏道，“老天给的是一方面，后天的努力也很重要。繁华迷人眼，若是不能保守本心，只知道贪图享受，将来也未必有什么出息。”
徐太太有些不自在地道，“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你们惠家门风清正，有惠老爷坐镇，那还有什么担心的？子嗣们成材不在话下，福分在后头呢。”
赵氏微微一笑，“借你的吉言，但愿如此吧。”
徐太太想了想，忍不住道，“人人都知京城好，你就没想过把表小姐也嫁到这边来？好歹搁在身边照应，不比牵肠挂肚的担心好吗？”
赵氏深深地看了徐太太一眼，认真问道，“我瞧你总提起这件事，莫非心里已经有了影子？要是真有那好人家，你不妨直接告诉我，等我回去与老爷商量商量。”
她突然这样问，徐太太反而不好直接说了。
总不能承认自己惦记人家的外甥女许久了吧？
再说自己那娘家侄子人才一般，惠家能不能看得上还两说……
徐太太这一犹豫，就把承认的最佳时机给错了过去，只能讪讪地道，“没有没有，表小姐这样的人才，什么人能匹配得上啊？我就是问你透个话，心里也有个数，将来真有合适的，不也能帮着留意留意吗？”
赵氏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孩子的婚事可由不得我们做主，还是得听她父亲的意思。”
徐太太道，“娘亲舅大，谁能大过惠大人去？”
赵氏道，“再大也是个舅舅，怎么能绕过人家亲爹呢？我们和阿锦没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总共加起来十个手指头也数得完，对这孩子并不十分了解。她喜欢什么东西什么颜色都不知道，更别说陪伴终生的人了。”
徐太太道，“我是觉得京城的机会多，总比旁的地方好些。何况就这么一个外甥女，接到身边来时常能见到，不是更好吗？”
赵氏轻轻点头，不置可否。
徐太太也不好再说下去。
好在马车很快便在棋盘大街的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车夫道，“太太，咱们到了。”
徐太太道，“还挺快。”
跟车的婆子放下马凳，先扶着徐太太下了车。
等赵氏下车的时候，一下就被眼前气派的门脸给震撼住了。朱红色的两扇大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门钉，门廊让出一截，又能避雨又能遮阳，大门两侧还摆着汉白玉的石狮子。台阶用青石整整齐齐地叠列着，一旁还有拴马桩。角门在正门的一侧，黑色的大门低调内敛，隐去锋华，旁边的墙头上爬出凌霄花，开得灿烂馥郁，香气扑鼻。
还没进门，赵氏就已经先喜欢上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道，“这房子要出卖吗？”
徐太太道，“是啊？怎么样？我没有诓骗你吧？”
赵氏惊讶地道，“这么好的宅子，怎么想着往出卖呢？”
徐太太道，“人家不是要卖，是心疼宅子一直空着没人住，再这么搁下去就废了。正所谓宝剑赠英雄，正好惠大人着急买房子，房主听说了之后，便让我在中间传个话，帮你们穿针引线。”
说完，她便走到侧门前拍了拍门。
没一会儿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徐太太道，“来看宅子的，快开门。”
侧门马上被打开了，一个老管事模样的人客客气气地道，“是徐太太来了，快请进来。”
徐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招呼赵氏，“别傻站着了，快进来瞧瞧你未来的家。”
赵氏望着眼前齐齐整整的宅子，心里越发不安，七上八下的十分紧张。
徐太太本来进了门，见赵氏还傻傻站在原地，她只好快步走回来道，“这大门和外墙有什么看的？里头才好呢。”说完便拉着赵氏的手从侧门走了进去。
入门先是一整块影壁，雕着麻姑拜寿的图案，上面的人物、动物、植物各个栩栩如生，雕工非常的精准。绕过影壁，便是一棵碗口粗的海棠树，虽然过了花期，但枝叶繁复，异常的茂盛。
徐太太道，“难得见到这么粗的海棠树，养了几年了吧？”
老管事轻声道，“足足有三十七年了。”
徐太太惊讶地道，“这要是开起花来，那还得了？”
再往里头走，先是会客的厢房和一间主厅。清一水的楠木家具，桌面和柜面都用了螺钿记忆，阳光下闪闪发亮。
过了会客厅，便是一间书房和东西四间厢房。从回廊穿过，后头是一个小花园，虽然没挖水渠，但花草树木种植的分门别类又相得益彰，一看就是用心布置过的。
花园后方开一个月洞门，再往里就是内宅。
赵氏彻底傻了眼——这宅子已经远超自己的期待，甚至有点儿过于奢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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