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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凡宜试完戏后，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交头接耳起来。房间里安静，那个跟她搭戏的男演员被叫了下去，温凡宜一个人站在正中间面对着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四周的补光灯照得刺眼，后台导演屏幕监视器里，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ok，下来吧，辛苦了。”总导演摆了摆手。
温凡宜走出试镜区，有工作人员给她递了瓶水，她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另一边的陈导走过来同样接过工作人员的水，对她和程越说：“制片和导演这边还要再商量一下，你们先回去等通知，这两天有结果了我再给你们电话。”
离开酒店，温凡宜刚坐上车，公司那边给程越来电话，说有急事让他现在去公司。程越挂了电话，从驾驶座转过头，刚要说话。温凡宜拿起手机说：“你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试镜的酒店离温凡宜住的电竞酒店并不远，这会儿临近中午饭点，她到酒店的时候，酒店的送餐机器人正在排队等电梯。
感应识别到周围有人，酒店送餐机器人机械地播放：“请让一让我，谢谢。”
温凡宜觉得好玩，拿出手机准备拍照。此时，电梯门开了，电梯里是几个下楼的客人和另一个刚送完餐的机器人。
温凡宜往旁边给出电梯的人让出空间，但是，等在那里准备进电梯上楼的机器人却不准备让：“请让一让我，谢谢。”
同时，电梯里另一台送餐机器人也站在电梯口机械地出声：“请让一让我，谢谢。”
“......”
两台机器人，一个要进电梯，一个要出电梯，谁也不给谁让路，场面僵持不下。
温凡宜和电梯里的客人面面相觑，大家沉默了几秒，温凡宜想了想，说：“我去前台找一下人。”
因为是午餐时间，酒店前台这会儿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在给客人办理登记入住。温凡宜简单说明情况，那个工作人员打了个电话，对她说：“稍等一下，我们同事马上过来处理。”说完，就继续给下一位客人办理入住。
温凡宜看得出这个工作人员现在很忙，也不好意思催他。她两条胳膊半搭在前台的大理石台面上，安静地等着。
这家电竞酒店从装修上看得出来是刚开业，风格新潮，黑银颜色为主，大厅天花板是大片的不锈钢镜面，四周墙壁都放置着大小不一、显示橙色数字代码的显示屏装置，主打一个科技未来感。它开在大学附近，来入住的都是些学生。
温凡宜环顾四周，一个刚办理完入住手续的男生看了她几眼，走近她。
他惊喜地出声：“欸，你是隋冉冉吧！”
隋冉冉是温凡宜在《无忧林》里面扮演的角色。
男孩年纪看起来不大，背了个书包，像是高中生的年纪。笑起来时，会露出一颗虎牙。
温凡宜今天为了试镜没化妆，和《无忧林》里夸张的古装妆造完全是两个人。演员出现在酒店不是什么好事，怕节外生枝，她下意识想否认，但这个小男孩可能是个资深剧粉，笃定了她是“隋冉冉”。
男孩笑起来露出虎牙，很阳光：“我叫江睿，你叫我小八就好。”
从江睿口中，温凡宜知道他是《无忧林》的铁粉。他向她问起隋冉冉的结局，温凡宜没法剧透，只好转移话题道：“你一个人来的？”
江睿摇头否认，他指大厅左侧，说：“我和我们队...和朋友一起来的。”
温凡宜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落到大厅左侧的黑色沙发上。
那里坐着一个人，大学生模样，戴着口罩和耳机。他身子微微前倾，两只胳膊悠闲地搭在膝盖上，玩着一个黑色游戏机。隔得很远，但是温凡宜依稀能看出那人的手指细长漂亮，手速也很快。
现在是中午，但因为酒店风格设计，大片黑色墙饰，沙发后面那面放置着橙色数字代码的显示屏装置背景墙科技地闪着细小的光点，使那块空间变得漆黑又神秘。
温凡宜并不经常这么盯着一个人看，上次这么看一个人是在那天电竞活动上见到边燃，现在——
这么盯着这个人看，也是因为他身上的感觉实在是太像某个人了。
但是怎么可能，那个人现在应该在他们俱乐部基地，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一家电竞酒店。
想到这里，温凡宜将江睿和那人一起当作附近学校的大学生，她对江睿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没一会儿，前台的工作人员过来告诉温凡宜，堵在电梯口的机器人已经被他们搬走，电梯可以使用了。
温凡宜说了声谢谢，拿起手机站好，和江睿表示自己要走了。她往电梯方向走去，和从拐角处步伐匆匆的男人擦肩而过。
那人步子急，差点撞到她。“抱歉。”男人快速扫了眼她，确认没什么事后继续往外走去。
此时，温凡宜手机响起，她看了眼来电号码，走到一边接起电话：“你好，陈导。”
酒店大厅，边燃坐在沙发上玩游戏。一个人从电梯方向走过来笑着说：“flame你知道吗，刚才我居然被两个机器人堵在电梯里了。”
边燃退出游戏，将游戏机收起来，头也没抬地问：“机器人？”
关奇描述了一遍经过：“有个女生刚好要坐电梯上楼，我们出不去，她去找了前台。”
“前台？”从前台办理完入住手续回来的小八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那个女生是隋冉冉啊，关哥你也见到隋冉冉了！”
关奇一头雾水：“什么隋冉冉？谁？”
“就是隋冉冉啊，那个剧里的，”小八一时想不起来别的描述，但看到他们都一脸困惑的模样，小八往四周看，眼睛一亮，指电梯方向：“那个在接电话的就是隋冉冉。”
边燃顺着小八指得方向看去，只看见一道匆匆走进电梯的浅白身影。
.
下午两点，日头正晒的时候，温凡宜和程越坐在酒店试镜房间外面的沙发上，看着几个来面试的几个女演员陆续出来、离开。
两个小时前，温凡宜接到陈导电话，通知她试镜没过。她向陈导问起原因，对方在电话里含糊不清，后来直接挂断了电话。
温凡宜把这消息告诉程越，程越当机立断说趁剧组还在当面来问，他们一起赶回试镜的酒店。工作人员让他们等在这里，等了差不多两小时，中间程越出去接了两个电话。临近晚饭点，有工作人员提着一大袋外卖推门进去，没过一会儿，有几个人出来，陈导也在其中。
温凡宜和程越站起身，陈导交代了身边工作人员几句，然后向他们走来。
陈导过来，似乎是想不到他们会出现在这里，有些尴尬地说：“那个试镜结果我已经通知你们....”
程越看了眼温凡宜：“是的陈导，试镜结果呢我们这边是收到了，我们来是想问，我们这边凡宜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没选上呢？毕竟今天我看总导演那边对凡宜似乎好像是挺满意的......”
陈导闻言，看了眼温凡宜，欲言又止。
温凡宜看出他有难处：“陈导，您直说就好。”
“凡宜啊，其实你什么都好，外形什么，我们也觉得和角色很契合。当然，你台词也很优秀，科班出身功底扎实。”陈导罗列了温凡宜的优点，前面铺垫完了，温凡宜觉得后面还有个但是，果然，陈导顿了下继续说道：“但是呢，我们组内讨论了一下，觉得你和这个角色还是不够贴合，用不了你。”
程越追问：“具体是指哪方面的不合适？”
陈导没看程越，对着温凡宜说：“你的表演是不错，人物的行为微表情揣摩得很到位，也有自己的小设计。但是总导演那边觉得你眼里没有热爱，缺少一种竞技精神。”
“我...”
温凡宜想解释，陈导直接打断她道：“凡宜，你不会打游戏吧。”
温凡宜愣了，看他。
陈导看着她：“你了解电竞吗？”
“看过电竞比赛么？了解什么是电竞战队吗？懂什么是电子竞技吗？”
温凡宜沉默，她说：“打游戏我可以学，电竞方面也是。所有和剧有关的前期准备在这部剧开机前我都会做好，陈导你们放心。”
程越也点头，附和道：“对，只要陈导你们给我们这次机会，凡宜她啊学东西很快的。”
陈导看了眼程越，叹了口气，对温凡宜说道：“实话和你说了吧，我们呢看过你前几天参加的电竞活动直播，也了解到你不会打游戏这件事。我们这部剧呢对于演员确实没有要求游戏方面一定要多么厉害技术多么高超，但是毕竟我们这个剧是电竞题材，你不玩游戏不懂电竞，在演戏这块确实没法感同身受啊，你说是吧。”
温凡宜还想再说什么，程越打断她，递了根烟给陈导，示意他到另一边说话。陈导接了烟，又看了眼温凡宜，叹了口气，跟着程越走到了另一边。
门口的工作人员开始收拾场地，温凡宜站在走廊，听着不远处的谈话。
“总导演和制片看过她前几天参加的电竞活动直播了，她电竞那个活动在热搜上挂了一天一夜，现在路人缘不好，我们制片的意思是用不了她了。”
“那总导演那边怎么说，陈导，真就一点回旋余地也没了？”
“制片那边是这个意思，总导演那边倒是不在意路人缘这种事。就是她不懂游戏不懂电竞，导演那边也顾虑她演起戏来代入角色这一块难啊。”
陈导掸了掸烟灰：“我们这个戏离开机还有两个月，选角现在还没定，倒也不急，她可以先去玩玩游戏看几场电竞比赛再来试试。”
...
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
临到酒店门口，停下车，程越才后悔地开口道：“早知道不让你来救这个场了，现在路人缘不好，新戏也黄了。”
温凡宜没接话话，程越在那里自言自语：“一个月，其实就是婉拒了吧......算了吧，咱们再看看别的本子，我去公司问问最近还有没有别的更好更适合的本子。”
温凡宜安静听着，始终没有说话，电话响了，是她妈妈秦徊女士的来电。
温凡宜接起电话，电话那头说：“你小叔刚来过家里了。”
温凡宜看着窗外嗯了声，秦徊女士听出声音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没事，在外面呛风嗓子有点哑，你继续说。”
那头她妈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她爸温兆硕在电话里提高音量道：“你把我的意思转达给她，我再给她一年时间，如果这一年时间她再没有什么成绩，她就必须得听家里的安排进温力集团上班。”
秦徊女士捂住听筒让她爸别说话了，然后刚要对着电话继续说：“一一啊，你爸他——”
“我听见了，”温凡宜平静地看着窗外随着风、枝叶颤颤摇摆的紫薇树，“就一年，一年时间不要插手我的生活，如果一年后我当演员演戏仍就没有起色，他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温凡宜说完，挂断了电话。
窗外起风，呜咽的风声好像在哭诉什么，扰得人心烦。
温凡宜收起车窗，车里又一下寂静得像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所有对话程越都听到了，但他不敢说话。
一年时间，一部作品从演员试镜、进组、拍摄、再到后期剪辑、审核播出，满打满算顺顺利利播出来，少说也要一年时间。
按这个时间算，温凡宜必须在近两个月就通过试镜进组。行业寒冬，圈里竞争大，短时间内想找到一部合适的剧本并且成功试镜并不容易。现在看下来，目前陈导这部有可能能出演女一号的电竞剧对温凡宜来说最合适也最重要。
这么一想，程越更悔了。
好端端地，去参加什么电竞活动啊！
后座，温凡宜平静下来，她似乎明白程越现在的意思，她开口说：“不怪你，是我自己上台玩的游戏，也是我自己确实对游戏和电竞一窍不通。”
“可是......”
“陈导不也是说，演员还没定，还有两个月开机么。这么想，我还有机会。”
程越觉得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还是不靠谱：“两个月的时间，变数太大了，说不好什么时候这机会就没了。咱们要不还是看看别的本子吧？”
虽然就是没有陈导这部剧对现在的温凡宜来说合适吧......
温凡宜没接话，她默了会儿说：“你之前劝我去那个线下活动的时候，说了什么。”
程越努力回忆：“演戏这回事七分演三分真，让你在生活里去多找机会亲身体会亲身经历。虽然咱们现在没法去打个职业体验一下......”程越的眼神逐渐亮起来。
后视镜里，温凡宜对上程越的视线，眼神明亮又坚定：“程越，这个本子我想再争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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