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阴差阳错的露水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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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谢盈意的脚步顿住了，她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傅瑜，傅瑜也在这时抬起头来，眼里有着散不开的探究之意。

看谢盈意的表现，他已经猜到，谢盈意早就知道，高妙拂死后也回到了现代。

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这件事。难道，这正是高妙拂的意思吗？就如同她今日与自己所说的那般。

傅瑜眼里又蒙上了一层疑惑。

谢盈意立在自己的房门前，没有往客厅主动踏一步，她只觉得自己的腿下有千斤重。

“高妙拂，是我的亲嫂子，”谢盈意开口，对着傅瑜的方向，轻轻地说：“在她遭遇车祸穿越到大赢之前，她就已经在现代结了婚。她在大赢的这二十年，也就是车祸昏迷的这五个月里，一直都是我哥哥守着她。”

谢盈意只陈述了事实，没有加上她自己的观点，而傅瑜却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缓缓立起身子，走到了谢盈意面前来，伸出两只手，轻轻地扶住她的双肩，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所以，你如此讨厌大赢的回忆，想要与我划清楚界限，与你和妙拂的关系，从来都脱不开联系，是吗？”

谢盈意眨了眨眼，默认了下来，姑嫂共侍一夫，无论是大赢还是现代，都不为伦理纲常所容！这个坎在她心里面从来就没有跨过去，直直熬成了她的一个心结。

事到如今，两人已经相见，她也把事情捅到谢敏行那里去了，算是把自己最不想讲的一件事给放在阳光底下曝晒了起来，从前，她本打算将这件事就此埋藏，但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心底竟然还生出一分走到绝路般的畅快来，底色也取而代之铺起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与失落。

“之前，我确实存了私心。我本以为，不告诉你高妙拂的事情，我的兄嫂便会和好如初，只是我没想到事情不像我想得这样好。现在，高妙拂要跟我哥哥离婚，等手续办了，她也就恢复了自由身……”谢盈意伸出手，动作虽然温柔，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将傅瑜的双手挥开来，然后，避开傅瑜眼里明晃晃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语调平静地对他说：“你要是想要去找她，就去吧，我不会拦你。”

说完这句话，谢盈意便仿佛交代完了全部，一下子脱了力，转身便要回房间。

这样也好，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傅瑜却拉住她的胳膊，竟是不让她走的意思。

谢盈意微微偏过头，傅瑜温热的鼻息呼在她面前，他终于出声，问的却是：“那你呢，你怎么想……你想要我去找妙拂吗？”

谢盈意轻轻眨了下睫毛，在这一瞬间，她听出了傅瑜话中没有说出口的意思，明明他们两个从来都算不上有默契，但今天，她却听到了他话中的挽留。

谢盈意移开了眼神，不去触碰那份灼热，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丝丝不可抵挡的凉意，傅瑜拉着她的手，她轻轻挣脱开来，后退了一步，跟他面对面站着，中间却已竖起一道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鸿沟来。

“我与你，本就是阴差阳错的一场露水姻缘。君无意，妾无情。如今我也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就让一切都回到正轨吧。你我之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往事……都到此为止吧。”

说完，谢盈意便转身进了房。

一门之隔，傅瑜沉默地站在原地，而谢盈意仰面靠在门内，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就莫名湿润了起来，她伸出手，胡乱地擦了擦眼睛，结果眼泪却止不住一般越抹越多，谢盈意终于放弃，靠着房门缓缓坐在了地上，双手抱膝，轻轻地哭出了声。

傅瑜始终立在门外，他听得到房内不时传来的呜咽声，一颗心也像是被紧紧抓住，被狠狠地蹂躏了一番，苦笑浮上他瘦削的面庞。

他终于踏出步子，朝着谢盈意的房门靠近了一小步，伸出手，想要扣扣门，叫她不要再哭了。但这个念头在他心中晃荡了一下，又被按下去，再度升起，又被他扔开来。终于，他放下了手。

她心中所有的结，他今天都开始懂了一点……所以，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心中若是想要怨怪些什么，更是没有办法，他生于大赢、长于大赢，受那个时代所有的传统观念浸染，而她是一个现代女人，真要怪，只能怪他们没有运道降生在同一个时代，所以错过，注定要永永远远地错过。

她的心结，他解不开。

但傅瑜还是伸手抚在房门上，好像他的话也会随着他与门的触碰传到门内一般。

“对不起。”最后，他也只好抱歉。

这句话状似呢喃，沉入无尽的空气的死寂之中。一阵轻轻的浪翻涌在傅瑜的心中，划开了一道足够深的伤口，他转身，缓缓地走了。

君无意，妾无情。

这六字，道尽往事。却也……话不完今朝他的心。

只是不知道，你的泪水中，除了委屈和悲伤，是否还有那么一分为我呢？

高妙拂从谢盈意家中落荒而逃，谢盈意住在高层，而高妙拂站在电梯里面，看着层数一层一层下降，只觉得速度还不够快。幸好，傅瑜没有追上来。

想到他方才说的那些话，高妙拂心中一阵酸涩，这些剖白，她曾经多么希望能够从傅瑜口中听到，然而夫妻五载，这话来得也太迟了些。如今，她都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迟来的道歉她听到了，至于往后，她只求不复相见。

高妙拂坐在车上，心中明明还是憋了一口气，但她清楚，这并不完全是为傅瑜。她在大赢待得太久了，整整二十年，足够将一个坚韧独立的女性磨成一个三从四德的贤妻。本来，她都已经认了，想着就安安稳稳地过完后半生罢了，至于情，她不再强求了，可老天爷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叫她又穿越了回来。

南柯一梦，高妙拂如今再看现世的风景，只觉恍然。前路究竟如何，她心凄凄。

高妙拂出了电梯时，颇有些失魂落魄，一只手轻轻地勾着包带，眼睛盯着地砖，慢慢朝家门踱步而去。

“阿拂。”

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在她前面叫唤，是谢敏行。

高妙拂抬起头，谢敏行等在她家门口。

今天不是工作日，谢敏行没有穿西装，里面是一件纯白的羊毛衫和一条黑色休闲裤，外面穿着一件几膝的黑色羊毛大衣。他眉眼深邃，此刻，面上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糅杂了深情、心疼、怜惜还有欲言又止。

高妙拂本已经打定主意不与谢敏行说和，但她不久前刚见过傅瑜，然后一路强撑着回到家里，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在睁大眼睛看清楚不远处的谢敏行的时候，她终于抑制不住，两步并做一步冲上前紧紧抱住谢敏行的腰身，咬着牙压抑的声音也在谢敏行做出回应之后彻底发了出来，她放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

谢敏行紧紧回拥着高妙拂，不住地拍着她的脊背，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极其克制。

“阿拂，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苦……都是我不好。”

高妙拂哭了一会儿，心情总算平静下来，而刚刚谢敏行的话更是让她逐渐清醒过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适与心慌般的战栗，她带着不舍，缓缓地松开了攀着谢敏行的双手，别开了脸。

她在谢敏行面前最最不想挑明的一件事情，还是被他知道了，她站在那里，好像已经不由自主地裸露在了他的审判之中，而她终于陷入既难堪又痛苦的境地。

“阿拂，你不要这样，我都知道了，你不要自苦好吗，你不想说就不要再说了，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好不容易见她愿意在自己面前展露脆弱的一面来，谢敏行生怕她又狠下心来转身离开，连忙又将人揉进怀里，怎么都不愿意松手。

那些她不愿意说的，就不说好了，他也不想听了。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的，他只要他的阿拂。

高妙拂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她想过，谢敏行可能会产生的反应，但真真切切听到这些话响在耳边，感受到他呼出在自己头顶的热气，她又情不能自禁地蓄起了眼泪，在眼眶里面不住地打转，哽咽着问道：

“可是，我在古代嫁给过另一个男人了，甚至……我还一度盼望过他的真心，这些，你真的都可以不在意吗？”

高妙拂边思考着边说，好像已经被谢敏行迷迷糊糊地带上了谈判桌，然后把己方的条件和盘托出，唯恐有错漏。

谢敏行听到高妙拂的话，好像被人蒙头打了一拳，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稳了起来。

所以，她曾经也爱过那个男人吗？

……不！凡事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她先爱上的是自己。

谢敏行稳了稳心神，松开高妙拂，转而握住她的双手，盯着她的眼睛，启唇问道：“那……他的真心，你得到了吗？”

问完这一句，像是压根不想听到回答一般，谢敏行不等她开口回答，便有些苦涩地补充道：“就算，就算你已经有了他的真心，他也不可能追到现代来。那，那现在这里还有一颗真心，你还愿意……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