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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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个……”万安安有些尴尬地笑了下。
既然凌晔记得当时她穿的裙子，那么想必他当时肯定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李晓南的声音又回荡在了她的耳旁。
“跟着个男人屁颠屁颠地就跑到这里……”
“凌晔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
万安安垂下去的手不由得攥紧了裙摆，脸也因为羞愧而开始变得通红。
这时候，又有人过来找凌晔，想借机谈一谈生意场上的事情。
凌晔看了一眼万安安，她一直垂着头，似乎不是很想聊天。
于是他说：“抱歉。”
然后便跟着来人一起离开了。
万安安看着凌晔逐渐走远的身影，不知道他是为了要离开而抱歉，还是为了已经知道她的心意，但是不能答应她而抱歉。
凌晔走开之后，郜乐桃也不想再听连元豪那精明又自恋的屁话，于是她找了个借口，也独自走开了。
靠墙的食品台上摆放着各种精致的点心，看着就很诱人，可惜她今晚不能多吃。
郜乐桃只好在水果盘里，拿了个樱桃，放进嘴里。
她有些无聊的打量着四周。
这里是葛老爷子名下的公馆，应该是重新装修过，整个大厅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充斥着金钱的味道，尤其是墙上的几幅画。
上一世郜乐桃在做乙方的时候，遇到一个甲方就是油画收藏家。
为了和他搞好关系，郜乐桃在面见他的前一天，连夜翻完了一本《西方艺术史》。
后来甲方虽然和她签了合同，但她觉得自己在那之后的一个星期，说话都带着非常抽象的翻译腔。
要不怎么说，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一门心思就想躺平呢。
不想卷了，她再也不想卷了！
葛老爷子墙上的画，从流派来看，有三幅是非常古早了，应该极具收藏价值，价格不会低于七位数。
可唯独她身后的这一幅……看起来有点突兀。
画上是一副荷花，风格很现代，但看起来线条又有点粗糙。
万安安好不容易认识了凌晔，可是等他走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怎么也没多跟他聊聊就让人给跑了？
知道她丢脸的事又怎么样，她随便找个借口把责任推到李晓南身上不就行了？
这次错失了让他多了解自己的机会，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万安安懊恼不已，她愤愤地一跺脚，却看到了不远处郜乐桃在盯着墙上的画出神。
昨天在美容院的休息室，她最后就吃了个瘪，丢了个大脸，她今天非找回来不可！
于是她端起酒杯，走到了郜乐桃的身边，直接问她：“你也想追凌晔？”
郜乐桃从那幅画里回过神来，扭头看到是万安安。
她有点惊讶，没想到她的消息还挺灵通的，这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还没几个吧。
但是郜乐桃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是她的私事，她没必要告诉她。
万安安见她把头又扭回去了，她也来劲了：“喂，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郜乐桃仰头喝了一口果酒，她就是没听到，这看起来应该很明显吧。
万安安没有轻易放过她：“这画你看得懂吗？装模作样的干什么？”
她嘲讽地嗤笑了一声：“这里随便一幅画，都比你前二十年所有的生活费加一起都多，你不知道吗？一只脚踏进了豪门圈子，就以为自己有资格欣赏这些画了？”
因为万安安骂着骂着有些上头，没有压低音量，所以有些站在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过来，以为这边是发生了什么冲突。
不过，郜乐桃听了这话，终于有反应了。
她只是觉得好笑，万安安是肤浅的好笑。
虽然被骂，但郜乐桃的情绪没有太大波动，她平静且慢条斯理地说：“虽然这里的画都价值不菲，但是你可知道，这些画的作者在创作的时候，基本都是已经穷困潦倒，食不果腹的状态？”
万安安被问住了。
她确实不知道，因为她对这些画压根没兴趣，她只知道葛爷爷是个名画收藏家，家里随便一幅画都是上百万乃至上千万的。
万安安没有示弱：“那又怎么样？又不是你创作的，你少给自己的穷贴金！”
“那些艺术家在极度贫困的状态下创作出来的画，他们通过画作传来出来的痛苦，或者表达自己不会屈折的精神，”郜乐桃向万安安走近了一点，紧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却说只有富人才配欣赏？穷人不配？”
万安安从没这样被人盯着质问过，搞得心里有点发怵，她的气势就要弱下去了。
郜乐桃乘胜追击：“艺术品之所以流芳百世，是因为它能够引起许许多多人的共鸣，而不是因为它是富人桌上的一盘合胃口的菜，或者是家中的一副彰显品味的装饰！”
她话说完，才突然发现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二楼的几个乐手在演奏着舒缓的音乐。
万安安微微歪头，看向郜乐桃的身后……
“葛爷爷！您来了！”
万安安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哈哈哈，让她臭显摆！
她的那些话肯定都被葛爷爷听到了，葛爷爷是很爱这些画的，但是她却说这些只是他桌上的一盘菜，是家里的装饰……葛爷爷肯定会生气的！
葛信今年已经是八十五岁的高龄，但身体看起来还挺硬朗，满头的白发梳得整整齐齐，脸色看起来也红光满面的。
他在别人的搀扶下，从人群中向她们俩走来。
郜松庄邱语琴停止了和别人的闲聊，他们发现人群好像在往一个地方汇集。
凌晔也停止了和别人的交谈，发现了郜乐桃那边好似有点不对劲。
躲在角落里的连元豪和的叶子彤，也没再说悄悄话，而是纷纷看向那边。
“你说，艺术品是引起了人们的共鸣，”葛爷爷一开口，说话声音中气很足，“那你说说看，这幅画引起了你的什么共鸣？”
他指的是墙上的那副《荷花》。
不过，郜乐桃并没有从他的语气中感觉他在生气，反而好像是真的是想听听她的见解。
虽然完全不了解这个葛老爷子，但是她深知一件事：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她只要把心里想说的，都说出来就可以了。
郜乐桃对葛老爷子笑了一下，然后就开始说道：“其实，这幅画，说实话画的不怎么样。”
万安安立刻拿手指她：“你不要乱说话啊。”
邱语琴也想上前去阻止郜乐桃，却被郜松庄给拉住了。
葛老爷子也微微一笑：“怎么说？”
“这幅画从线条和笔触来看，是有些粗糙的，像是……学生作品。”郜乐桃抬头看着，用她上一世陪着甲方客户跑了好多趟画廊的功夫来仔细鉴赏着，“但是抛开绘画技巧，这副画想表达的，却是一种很悲的情感。”
“一般人看到荷花，都会想到‘出淤泥而不染’，想到春夏的季节，一切都是美好而充满生命力的。但是这幅画，除了花瓣是粉色的，荷叶是绿色的，背景却使用了大面积的灰蓝色，让人看着就心生忧郁。”
葛老爷子听了这话，本来微笑的表情竟有些凝固，目光也开始变得游移。
“你继续说。”
“而且这画的视角也很奇怪，平常大部分人欣赏花基本都是俯视的视角，但这画却是自下而上的仰望。”郜乐桃接着说道，“灰蓝色的背景就是天空……画这幅画作的人，应该是在思念着谁吧。”
她说完之后，不仅是葛老爷子，几乎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因为郜乐桃说的这些话，让所有人都想起了a市曾经一桩轰动全国的大案：葛老爷子的女儿，在二十年前，被人绑架后撕票了。
也是从那件事之后，葛老爷子开始沉迷于收藏字画，而且他自己也会创作，并且买下了一个画廊专门用来存放他的作品。
葛老爷子叹了口气，本来直挺的身形顿时像泄了气，老人开始变得佝偻起来。
有人端来了把椅子，葛老爷子缓缓地坐下，用手撑着膝盖。
大家看他这反应，便知郜乐桃还真解读对了。
这画就是葛老爷子自己画的，而且是表达对他早逝的爱女的思念。
“这画的确是十多年前我刚开始学习画作时，自己瞎画的。”葛老爷子嘴角泛起自嘲的苦笑，“那时候葛心刚走，所以我的情感也最浓烈。现如今，我也早已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不过，你这位……你叫什么名字？”葛老爷子看向郜乐桃。
“我叫郜乐桃。”她回答。
葛老爷子似是反应过来：“哦，你是郜家的那个……女儿啊，怪不得看着面生呢。你有句话说的对，艺术品应该引起人们的共鸣，而不是藏在家里当装饰……”
万安安听到葛爷爷竟然赞同郜乐桃的那些观点，她咬紧了嘴唇，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她真的要狠狠跺几脚来泄愤。
“儿子，”葛老爷子对身旁一个中年男人吩咐道，“把我家里的那些珍贵藏品，明天搬到画廊里去，和我的作品放在一起，然后免费对外开放。”
“爸……”他儿子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想劝住他爸不要这么冲动。
好几亿的藏品免费对路人开放展览，光是安保工作就得费老大功夫了。
“怎么了？我说话不中用了？”葛老爷子已经下定了决心。
“行，我明天就着手办！”人老了就是倔强，他儿子知道自己肯定是拗不过他的，索性爽快答应下来。
这时候，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轻轻鼓了鼓掌。
然后，这掌声便立刻扩散开来，热烈而此起彼伏地响着，楼上的乐队即兴也创作了几个振奋的音符。
这时，刚好到了切蛋糕的时间，有人推上来一个巨大的蛋糕，大家都给葛老爷子唱起了生日祝歌，乐队于是又改成了生日歌伴奏。
葛老爷子在烛光中，笑了起来。
今天做了开放画廊的决定，他真的很高兴，就像是在心头的郁结也放开了似的。
可是笑着笑着，他眼角就泛起了浑浊的泪花。
lotus，是真的走了好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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