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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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分，二月末的冷空气还沉在天空之中，距离晴空塔位置稍近的高级公寓大楼居民突然遥遥望见远处烟雾弥漫，直升飞机在高空盘旋，地板传来细微震动，他们惊慌失措地打开窗户探出头，硝烟四处弥漫，焦化的味道涌入鼻腔，让人顿时心生不安。

黄色警戒线将晴空塔附近封锁得严严实实，警视厅在晴空塔发生爆炸事故后不到5分钟就紧急出动了爆裂物处理班所有可调动的人员，争分夺秒地往灾害现场赶。而这场时隔七年再度出现的大型袭击案件同时给东京所有新闻社投下炸||弹，轰隆巨响后留下一片人仰马翻，仍在加班的记者拎起话筒紧急出动，就连已经躺在家中休息的摄像师都不得不飞快套上衣服冲出家门，连把鞋穿反都没能顾及。

灾难成为新一日的谈资，迅速占据各大社交软件。喝得烂醉的上班族结束聚会后裹着棉衣，瑟瑟缩缩地挤进公共交通工具，待他们还没能腾出手掏出交通工具打发时间时，电车、地铁、巴士、甚至大半个东京商业大厦外挂着的宣传电子屏都已经被临时新闻挤满，偶像公演、歌手节目、服装新品、电视剧宣传统统被晴空塔观景台塌陷的模样取代。消防车和警笛呼啸着穿过大街小巷，往一个地标奔涌而去，与七年前如出一辙。

旁观者拿着手机，或是在电视机、电脑前观看这场灾难，画面中围绕着晴空塔周围的建筑物接二连三地被摧毁，碎裂的石板到处乱撞，防爆警察被爆炸冲击波逼得趴伏在地，双手护头，只有几位拥有滞空能力和不畏惧炸||弹伤害的英雄还在争分夺秒地抢救现场。震耳欲聋的声响持续5分钟后逐渐停息，凭空出现的水花试图浇灭因爆炸燃起的烈火，猩红色的翎羽漫天飞舞将满头鲜血的受害者带离危险地带，数位身穿奇装异服的英雄抱着奄奄一息的人冲出烟雾。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灾害区域不停扩大，断裂的残肢被打上马赛克，头破血流的人们按着伤口到处逃窜，救护人员反复确认躺倒在地的人的脉搏。

只是如果有心之人恰巧在此刻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位于晴空塔底部纪念品店铺的摇曳火光如同被按下暂停键般，内部摇摇欲坠的货品架停滞在即将坍塌的角度，房梁被火舌舔舐却没有任何热度，黑烟停滞于空气之中，纹丝不动，在鸡飞狗跳的混乱中竟显现出几近诡异的静谧，尤其格格不入。

突然之间，店铺旁边不远处的建筑物突然支撑不住地轰然倒塌，断裂的石板扑向晴空塔底端，抱着孩子正在逃离的女人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插着钢筋的碎块迎面砸下，她下意识地跪倒在地，将孩子牢牢护在怀中。但疼痛没有降临，石块停在距离她头顶只有一尺之遥的位置，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您还能站起来吗？”

温软中搀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冲破灾难，降临在女人耳边，她声调平稳，没由来地让人安心，“非常抱歉，现在人手不足，没有办法亲自护送您。但前方500米左转的帐篷中设立了急救处，如果能站起来，请您再坚持一下。”

讲话的是一名年级轻到几乎还未褪干稚气的女孩，黑发乱糟糟地披在身后，灰头土脸得让人看不清长相，妨碍行动的外套早就不知扔到何处，寒冬中只是穿着单薄的衬衫，她的身体压得很低，一只细瘦的手臂伸得笔直，手指用力，像是隔空抓住什么物品一般，直直朝向石板所在的方向。

迅速察觉到是女孩发动个性使自己和儿子捡回一命，女人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没有关系，我的腿没有受伤，还能自己行动！”

女孩飞速地扯出一个微笑，“好的，那还请您快点离开，这里很危险。”

汗水细碎地铺满她的额头，整个背部的衬衫几近湿透，因为过冷的空气，她不易察觉地打着哆嗦。

搂紧怀中的孩子，为母亲的女人对未成年总是没由来地充满关怀，如此危难关头，女人竟还快速迅速解下脖颈上的围巾，冲上前飞快地缠绕在女孩的脖颈上。由于正在发动个性，女孩不能有过大动，她侧过头，枫糖色的眼睛在火光中烧得几近剔透，“谢谢您。”

她弯起眉眼。

“辛苦你了！一定要继续加油啊！英雄！”

女人不再耽搁，抱着孩子立刻逃离了黑烟四溢的店铺。

她离开之后，穿着防护装备的警察又断断续续地从店铺中救出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人，紧接着过了一段时间，详细检查过各个角落的相泽消太最后才从黑烟四溢的店铺中跑出，他一把扯下戴在口鼻部的防护面罩，深吸一口搀着烧焦刺鼻味道的流动空气，“里面的人已经全部撤离，”他走到女孩面前道，“你可以停止个性了，宫泽。”

得到收手的许可，宫泽真央这才松懈下来，两人退到安全地带。从晴空塔地板到灾难营救，她[个性]连续发动过长时间，体力耗尽，解除个性后气喘吁吁地腿一软，半跪在地，头晕目眩。兴许是情绪太过紧张，又过度疲惫，鼻腔一股热流涌出，感到有些窘迫的女孩用袖口匆忙一抹，顿时留下一大片血迹。

相泽消太眼疾手快地制止她继续乱擦的举动，“仰头。”

他拿出刚刚搜救员派发的应急纱棉按到宫泽真央脸上。

即便相泽消太下手很轻，但感到有些尴尬的宫泽真央还是接过纱棉，自己压着止血，“我嘴巴里都是血的味道，好恶心。”

“你还能继续吗？”

相泽消太确认道。

宫泽真央取下纱棉，血看来已经不再继续流了，也能勉强起身，只不过用这样的状态持续发动个性，还要应对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坦白说，不能。”

万一她倒在现场，也不过是给搜救员更多添一重麻烦，还不如去伤员急救区域是否需要帮助。

该施以援手时绝不迟疑，但也不会过度逞强，正确的判断，相泽消太难得地在心中默默称赞。更何况经过近2个小时的救援，分配给相泽消太的这一块区域都已经疏散完毕，就算要插手别的区域，也要先回到伤员急救区对警方汇报，方便他们进行救援部署。想到这里，相泽消太俯身蹲在宫泽真央面前，“我背你回去。”

已经无法跑动的宫泽真央倒也不过多推拒，只是按部就班地趴到相泽消太背上，“那就麻烦老师了。”

女孩冰冷的温度顺着背脊传来，呼吸喷在后颈，相泽消太莫名其妙地心中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样，痒得令人想要躲避。但他垂下眼，藏好瞬间的紧绷，故无事地站起身，迈开腿向伤员急救区跑去。紧急搭建的照明装置亮度过高，从视野中飞速扫过，反倒无故让宫泽真央有些眼花，她闭上眼埋在相泽消太的颈侧稍休息，体力所剩无几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一言不发。

伤员急救区域分别设立在四个不同的位置，方便搜救员和英雄能够快速到达。清一色的白色围栏用简易的布料搭成，却还来不及遮盖屋顶，皎洁的月色当空，却无人有闲情逸致欣赏。粗制滥造的设施为求快捷，只能尽力地阻隔来自四面八方的冬日寒风，人们瑟缩在其中，等待着车辆运输。

然而即便警视厅已经联络了所有附近医院的急救车，过多的伤员还是导致资源不足，只能由医护人员先在现场为伤势较轻的人做出紧急处理，再等待救护车送往医院。现下整个伤员救护区挤满受害者，因缝针的疼痛而哭闹的小孩喊声几乎能掀翻帐篷顶，许多人鲜血淋漓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之中，等待着护士为他们进行紧急处理。消毒水位和血腥味相互纠缠，使幸存者被迫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相泽消太为宫泽真央取了热毛巾和饮用水，自己则是向负责战部署的警方汇报区域进度。喉口火烧火燎，宫泽真央寻了个不妨碍医务人员的角落小口喝着水，却正巧遥遥望见霍克斯带着两名手臂受伤的人进入帐篷。

事实上因相泽消太的个性限制，并未给他分配伤亡过于惨重的区域。反倒是霍克斯事务所因办事效率极高，便以一己之力包揽了伤亡人数最多的、整面晴空塔左侧的区域，从地下街到商业大厦几千号人被卷入爆炸，伤亡人数接连飙高，连左侧的伤员处理区域都已经塞不下，只能送到中央区域。没有人能猜到年仅21岁，刚成年还没到1年的羽翼英雄到底见到了什么样的场景。但霍克斯还是挂着那幅没心没肺的笑容，忙了整晚的他满身灰尘，一头金发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大部分羽毛因为来回穿行于火场中救人已经烧成了灰烬，现下只剩稀疏的猩红翎羽挂在背后。

他将受害者交托给医护人员，自己找了瓶水，用力过度导致已经握不紧拳的手指止不住颤抖，连盖子都拧不开。他胡乱地用牙咬开瓶盖，一抬头却正好和宫泽真央对视。行为处事一向散漫的男人将瓶盖吐在掌心，扯起嘴角，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随便挥挥手当打了招呼。

想起刚刚因事态紧急，自己还没能跟这名救了自己两次的英雄认真道谢，宫泽真央正要走向霍克斯，一名女人声嘶力竭的尖叫却打断她的脚步。

“你们20分钟前不就说救护车会到吗？”

她扯着一名警察的衣服大声吼道，“已经过了这么久，救护车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护士说我的孩子不做手术血根本止不住，再这么下去他会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