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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祝家这事，从一开始就没顺过。
大年初二夜。
赵靖忠解开伤口上的绷带，独自一人换号伤药，想到这阵子以来出的差错，免不了觉得糟心。
天津卫港口那会儿，就一时大意，叫祝家的人跑了不说，还险些露了尾巴。眼下领了魏忠贤的号令，“设计不成，那就直接把祝家清理干净”——可谁会想到除夕夜的时候，除了祝鹤龄人在之外，祝府几乎空空荡荡。
祝家的三个小姐都不在，行动完全是私下来的，追查起来也有麻烦，这可是个巨大的隐患。
年是注定过不好了，赵靖忠得尽快想出个解决的法子来，他没——
“谁？！”
赵靖忠猛然站起来，他推开房门，门外果然有人。
一个男人站在院落里，身着布衣，佩刀未出鞘，握在手上。在看到赵靖忠后，他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赵公公，大晚上打搅了，有要事要和你说。”
赵靖忠认识他，北镇抚司的卢剑星，知道他的名字还是听闻祝家大小姐和他有所纠葛。赵靖忠在夜色之下打量了他一番，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是个毫无特色的普通人，不知道他怎么就入了祝家小姐的眼。
“什么事？”
赵靖忠不冷不淡地问。
“祝家大小姐的事。”
卢剑星回应，“方便私下说话吗，赵公公？”
赵靖忠眯了眯眼。
他思忖片刻，最终开口：“进来。”
要说谁可能会有祝家小姐祝佳期的消息，那也就只有卢剑星了。他还是个锦衣卫，想拿来讨好赵靖忠也很是寻常，想通了这点，赵靖忠把卢剑星请到屋里去，他关上门。然而就在准备押锁的一瞬间，一把刀横在了他的脖颈之前。
赵靖忠的动立刻停了下来。
“赵公公，得罪了。”
卢剑星的刀刃紧紧贴着他的皮肤，话这么说，可没见人有多愧疚，“受人之托，不得不这么干。”
“你受谁之托？”
赵靖忠问。
“我。”
门外一个干脆利落的女声响起，接着门开了。
赵靖忠最想见的那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祝佳期风尘仆仆，却还是那副冷淡又礼貌的模样。在看到赵靖忠的面容时，她勾起嘴角，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赵公公想必寻我多时了。”
赵靖忠冷笑一声：“祝大小姐，你这是寻仇来了？”
祝佳期也不着急，她踏进屋里，先是完成了赵靖忠没完成的动，给房门落锁后，才转身回答：“哪儿的话，佳期是个生意人，特地赶来，是想和赵公公谈笔买卖。”
“什么买卖？”
“买一个人的性命。”
“谁的？”
“魏忠贤。”
屋子里瞬间寂静的连呼吸声都显得极其多余。
半晌过后，赵靖忠不动声色地打破沉默：“这个京城里，很多人都想要魏忠贤的性命。可谁也找不着他。”
祝佳期侧了侧头，漫不经心地往赵靖忠的屋里环视一周，连虚与委蛇的耐心都没有：“咱们直说吧，赵公公。这么多年来祝家一直安安稳稳，就因为行事向来顺着当今圣上的心思。圣上现在可是想要魏忠贤死。”
赵靖忠冷笑几声：“祝大小姐，你怕是不清楚，你的爹爹已经死在魏忠贤的人刀下了吧？”
卢剑星注意到祝佳期身侧的袖摆动了动，仿佛是蜷了蜷手指，但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爹爹只是祝家的其中一个人。”
她说道，“这么大的家业产业，赵公公不会以为我爹没了，就会垮了吧？”
的确是这个理。
京城人人都说，祝鹤龄没有儿子，妻子死后也不肯续弦，怕是要绝了后。但他们，包括赵靖忠都差点忘记，这些年来祝佳期做的事情可不比任何一个“儿子”能做的少。早在她几年前及笄的时候，就接过了祝家在京城的全部事务。
至于其他的，还有祝家的族人呢，又不是只有祝鹤龄一支。
而祝佳期则依然会是站稳于京城、最有钱权的继承人。
“赵公公你是明白人。”
祝佳期继续缓缓说道，“应该能明白，魏忠贤能给你的东西，祝家能给，魏忠贤不能给的，祝家也能给。”
自始至终卢剑星都没说话。
他举着刀，刀刃横在赵靖忠的脖子前，保证他只要动了袭击的心思，就一定会人头落地。
但卢剑星知道当祝佳期把这话说出口时，他的刀就不会伤到赵靖忠的脑袋。同时他也知道，也不是谁都能说出祝佳期的那番话来的。
祝家老爷祝鹤龄死于刺杀，府中上上下下，没留任何活口。唯独祝家三个小姐因统统不在府上幸免于难，却不知所踪。赵靖忠就是当中指使之一，而祝佳期想出的法子，就是用重利策反他，去对付真正的罪魁祸首。
有几个人愿意与敌人联手？卢剑星自问他办不到，但显然，祝佳期办得到。
站在赵靖忠和卢剑星的刀面前，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姑娘。面容艳丽、身态婀娜，再标准不过的平常小姐。可她那双无所畏惧的眼睛和昂起的头颅却不论如何也说不上“平常”。
第一次见面时卢剑星就记住了她这双眼睛。
现在也是。
“如何，赵公公？可以给你两天考虑的时间。”
她见赵靖忠不开口，既不着急也不紧逼，反而瞥了卢剑星一眼，后者松了松刀柄，“两天之后，我再过来。”
“不用了。”
赵靖忠是个明白人。
他看着卢剑星收刀，沉重的朴刀铿锵入鞘，赵靖忠做出了回应：“你有什么打算？”
回应他的是祝佳期灿烂的笑容。
她福了福身子，娇声说道：“佳期在此先谢过公公赏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