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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舞辻无惨回到家的时候长夜还在延续着。
事实上，为一个在人间徘徊了千年的“鬼”，对于鬼舞辻无惨而言，“家”这样的概念实在有些模糊。
他曾经使用过很多种伪装，以很多种身份出现在各种人家。而那些人家为他提供的安身之所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或许并不该被称为“家”。
但此刻他所前往的所在却是不一样的。
那栋坐落在都心的二层的一户建大抵是他在人类世界里住得最久的房子了，而他会住在这里的理由——
站在玄关的鬼舞辻无惨在感受到屋内某个气息的时候，却是不由得皱起了眉来。
迈步走上二楼，无惨抬手推开了某道虚掩着的房门，于是某个瘦小的身影便如预料般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无惨的眉头顿时锁得更紧了些。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爬伏在实木的写字台上。许是因为有些冷的缘故，小姑娘的身体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端似一只手就能握住一样。
“喂。”
无惨走到小姑娘的背后，抬手似想要触碰她，却终还是犹豫着顿下动，转而脱下来身上穿着的西装外套搭在了小姑娘的背上——他的体温比寻常人类要低上许多，是而这件宽大的衣服却也未见得有多暖和。
而在他这样的动下，小姑娘终于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睛，含含糊糊地叫了句：“……大人。”
“怎么又睡在这儿了？”
无惨脸上的表情依然带着不满，只是赤色的眼眸间的光似乎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些许。他伸出手，将那件披在小姑娘肩头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些：“这样不注意，若是染了风寒呢。”
大约是终于清醒了过来，小姑娘的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她仰着头，咧开嘴灿然笑着看着这个男人：“可我本想等大人回来的。”
从衣服间伸出修长的手指，小姑娘指了指桌上摊开的话本：“是这个书太无趣啦，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语气间像是带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无惨看了看这孩子，终于轻叹了一声，伸手搭在了小姑娘的发顶。
“不必等到这么晚的。”
他说：“我之前说过的。”
“可大人总是回来得这样晚，是安静到街上都没什么人的时候，大人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也会觉得无聊吧？”
小姑娘在男人的掌心轻蹭了一下：“所以我想陪大人说说话。”
事实上，小姑娘浅金色的长发摸起来手感相当好，软软的，像是还没断奶的猫一样。
不知是这样的触感还是小姑娘的话的缘故，总之鬼舞辻无惨此刻的心情相当好。
他顺手将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捞了起来，任她的温度漫过西装的衣料，染上自己微凉的皮肤。
小姑娘也十分顺从地环上他的脖颈，将面孔埋进他的颈窝。
只是不过片刻，她便又探出头来，似是撒娇般地说了句：“对啦大人，明天我想去银座逛逛。”
“嗯？”
“最近眼看要入夏了，我想去看看有没有好看的洋服。”
微收着手指，提出愿望的时候，小姑娘似乎带着一点紧张。
“明夜……”无惨略有些迟疑。
只是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小姑娘却是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想麻烦大人陪我一起去的，况且大人对逛街这种事情不是有些苦手的吗？”
如果换寻常时候，有人敢用这样的方式与鬼舞辻无惨说话的话，多半会落得尸骨无存的惨烈下场吧。
事实上，在认得无惨的人当中，除开这个小姑娘之外，大抵也没人敢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更没人敢打断他。
可这个小姑娘却是特别的。
无惨并没有为自己的话被打断而有丝毫不悦，只是说了句：“既然你想去就去吧。”
“太好了！”
小姑娘的情绪顿时雀跃了起来。
“先去休息。”
将小姑娘送到卧室，无惨又说。
“那大人能给我讲睡前故事吗？”
忽闪睫毛，小姑娘的眼里带着种莫名的期待。
无惨怔了一下，不过还是点头说了句：“好。”
说是讲睡前故事什么的，拿着话本的无惨还没念上两句，小姑娘的呼吸便已经变得均匀而沉静了。
想来到了这样的时刻，她也着实困得紧了吧。
伸出手指划过小姑娘安恬而透着红晕的睡颜，男人用意外温柔的声音说了句：
“夜安，唯。”
关于自己在无惨眼中是特别的这件事情，小唯也是有自觉的。
尽管很多关于过往的记忆早就随着成长而变得模糊不清了，可在小唯的潜意识里，自己大约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在这个男人身边了。
大人大抵是很厉害的人，那些偶尔会来找他的家伙，除开总是嬉笑着童磨之外，气息间都透着对他的畏惧。
大人不能见到阳光，所以他总是在晚上出门。在回来的时候，他身上偶尔会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但他待她很好。她也觉得在他身边很好。
——这些对于小唯而言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就好像她该在这个男人身边一样。
这样的日子大概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小唯总是毫不怀疑地这样认定着。
虽然说并不需要无惨陪她出门，不过当她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
暮春的午后已经有些热了。穿着样式简约的杏色长袖洋裙走在街头的时候，小唯觉得自己或许应该顺带上把扇子出来的。
“或许真到了该买新洋服的季节了呢。”
小声嘟哝着，小唯环顾着周围的店铺。
不过她却并没有走进那些挂着漂亮洋服的女装店铺——因为她本也不是为了买那种东西才特意跑到银座来的。
事实上，小唯本身对逛街这种事情也并不热衷，她之所以会特意跑到这人群熙攘的商业街，不过是因为前些日子她听人提起，再过不久便是“七夕”了。
这是在竹节上许愿的节日，不过这节日本来的含义对于小唯来说并不重要，她只是想借这个由头给无惨选上件礼物。
“该选个什么才好呢……”兀自嘀咕的时候，小唯的视线却忽的被一个有些奇怪的家伙吸引了——
那是个身量并不很高的青年男人，在往来的人潮当中，站在原地散发着莫名的低气压的他看上去与周遭着实有点格格不入。
不过吸引小唯注意的却并不是他特别的举动，而是他头上的那顶帽子。
小唯觉得自己似乎见过这顶帽子，可这个设计却又好像不是那些常见品牌里的任何一款。
短暂的迟疑之后，小唯决定索性直接去问个究竟。
“那个……”凑到青年身侧，小唯柔声招呼道：“虽然有些失礼，但能稍微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哈？”
似是被打断了思绪，青年在抬起头的时候反应多少带着点不耐烦。
可当他的视线在小唯身上对焦的瞬间，瞳孔却是不期然地皱缩了一下。
“你是……”
小唯也是一怔，她这才发现青年垂在颈边的赭色东西原来是他微卷的头发。
真是奇怪的发色。
小唯这样想着。
“抱歉打扰到您了。”
略带歉意地颔首，小唯并没把心底的疑惑带在脸上，而是继续着自己的发问：“我这样问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有点想知道您的帽子是从哪里买的呢？”
“……哈？”
顶着赭色头发的青年再次发出了迷惑的声音——他的思绪本就凌乱着，此刻听到这样的发问更是有些跟不上眼前这少女的节奏。
分明前一个瞬间还在跟某家伙一并站在战场上，不过晃神的工夫，眼前的场景便成了此刻的街景。
——这也就罢了，可眼前这少女是怎么回事？
因为与记忆当中那个拥有相似轮廓的孩子差别实在太大，青年一时也不敢断定——
可他总觉得眼前站着的人就是她。
青年蹙起的眉头让小唯也心生了退意，况且她也等了许久，那青年却完全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意思，于是她只好扁了扁嘴，说了句“抱歉”便转身离开了。
而当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群里很久，顶着赭色头发的青年才好似回过神来一样。
轻揉了揉鼻尖，青年有些不确定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若川……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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