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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习桑说完了话,见皇帝迟迟不言,也不再等,欠身告退跑出了正阳宫。
秋风吹泪面,阵阵如刀割,习桑边走边哭,泪如泉涌,她想不通为何皇后那般善良的人总被命运捉弄,刚刚尝到有了孩子的欢喜,便要坠入无尽的失去之中,她真想跑去浮图殿质问我佛,为什么那么狠心将皇后的孩子一个个带走。
习桑吸着鼻子迈入华阳宫时,腔中的泪水还未哭尽,她不敢到娘娘跟前去,抱腿蹲在空荡荡的庭院正中山茶树下流眼泪。
掠过瑟瑟冷风,言春走上前说:“怎么哭成这样回来了?刚把娘娘的泪哄住,又要来哄你的?好了,别让娘娘听见了。”
习桑跟言姑姑学了一遍在正阳宫的事儿,“陛下不曾回话……姑姑,怎么好端端的人去了趟正阳宫就成了这样,我从来没见过娘娘这个样子,以前那么难她都……”
言春生怕她们的话被姜芸听了去,拉了习桑远走几步,“好了,这件事不许再提了!娘娘方才嘱托了,让你到姜府去帮她照看将军夫人,按照阮太医的医嘱好好保那孩子,让你住那,以后别再回宫了,你听话去吧,别让娘娘操心了,乖。”
习桑听了这话又心酸了一阵,她知自己并不擅长照顾人,也并不熟悉妇人生产事宜,知道皇后如此安排无非是想将自己送到姜家去,一时心中叹息,到了此刻娘娘仍为她这个早已被家族弃忘了的人着想,再难拒绝,“我去,我去,我这就去。”
言春点头,为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瞧瞧这脸上的泪,别往娘娘跟前凑了,她看了你定是又要伤心了,直接去吧,这封信你拿着,娘娘刚写的,到了交给将军夫人,还有这里的事,不能跟将军夫人提起。”
习桑边用袖角擦泪边点头,“姑姑您告诉娘娘让她放心,姜家那边我一定尽心照顾。”
习桑简单收拾了些贴身用的,从言姑姑那里拿过皇后给的出宫令牌,走之前习桑于窗下默默跪拜了姜芸,言春掉着泪珠子送她出华阳宫。
观宁三年初冬,已故的常川公主光明正大地离开了这座囚禁她十六载的皇宫,自此一生,再无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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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的冬天比中京阴湿,极少能看到明媚的阳光,整个宫城总被笼罩于混沌水汽之中。
华阳宫随着冬日的来临也陷入了静默,似乎一切都回到了盛夏时的原点,听不到欢笑或者稍稍大一点的声音,除了呼啸的风和悲鸣的鸟,一切都是静的。
每日最大的动静,即早中晚三个时间皇帝站在华阳殿门外等候言姑姑出来传话,他急切地想进去瞧皇后,可言姑姑每次带出来的都是皇后不见他的消息。
这日晚,残月微明,言春提了灯送皇帝出华阳宫,在宫门口对皇帝说:“若是您想见,还和以前一样,等娘娘睡熟了,您进去瞧瞧。”
高泠摇头,“不能再那样,朕得等皇后想让朕见时再进去,劳烦姑姑您待会儿进去替朕跟皇后说,就说以前的事儿朕都知错了,求她原谅。”
这话已被言春转述几十遍了,她无奈地应了“是”,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他,高泠盯着那灼灼烛火未接,言春知他不要,便收了回来,“奴婢瞧着您最近瘦了不少……您每日过来,王妃那边……”
“近日文君的身体好些了,她倒是不怎么在意朕过来。”高泠说着苦笑了一番,“怎么可能不在意……”
“总该做个了结,您也知道,如此拖着也不是个事儿。”言春从袖里拿出书册递给高泠,“陛下,奴婢今儿收拾娘娘东西的时候,找到了这个,是娘娘这三年写的东西,倒是放在角落里落了尘了,奴婢觉着您大概想看,便拿了出来。”
高泠接过后,问:“好端端的为何收拾东西?”
“娘娘说想回家去了,还说,要去拜祭母亲,御医说娘娘身子一直未愈,跟心事有关。”
“她对朕的气一点都没消……拜祭之事朕来安排,届时朕陪她去,若是有什么动静,您及时告诉朕。”高泠说完,瞧见那边有个小人影儿,于是对言春说,“那边有个人,看着像刘慎身边的福岁,估计是刘慎让来的,朕先走了。”
言春顺着高泠的提醒往华阳宫外那条路的拐角处瞧,福岁站在宫墙后面,月的微光将他弱弱的影子投到外面,言春禁不住笑了,这孩子机灵的时候是真机灵,可这时躲人倒是不会躲了,露了个影子在外面。
言春走过去叫他,福岁被突然的叫声给吓了一跳,见是言春,原本睁得圆圆的眼睛立时垂了下来,唤了声,“言姑姑。”
言春将他打量了一番,近来他像是长高了不少,因跟着刘慎每天早上练功,身体也壮了一些,“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穿的这样薄,现在夜里冷了,得穿厚些。”
“跟师父学的,师父现在也如此穿。”
“你师父练武多少年了,你才跟着练几日?”说着她拉起福岁的手,“瞧瞧,手如此冰,回头再把自己给冻病了。”
福岁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缩回了手,他来这儿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皇后的消息,这下遇到了言春,趁机问:“言姑姑,皇后娘娘现在如何了?她还哭不哭?”
言春知道他喜欢皇后,于是道:“娘娘近来好了许多,方才喝了药睡下了,你换了时间来,下次我带你去见她。”
福岁连连摆手,“我个奴才不能进去的,我瞧着陛下每日都进不去,我哪里能进去。”
言春尴尬地笑了笑,“你师父近来如何?”
“最近师父忙得很,陛下精神总恍惚,许多事都要师父操持,实在是抽不开身,但他十分牵挂您……赵大人和您都不在,连我都不习惯,更何况是师父。”
“你师父总是如此忙起来什么都不顾,你在旁多照顾些,此前听说陛下把你安排在他身边伴读,最近陛下如此把你吓坏了吧,你别害怕,陛下他也就是看起来喜怒无常,但情绪一直很稳定,你就安心在那读书,回头好接你师父的班。”
福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哪里能比得上师父。”
“你师父老夸你,陛下也说你机灵。”
“您也这么觉得吗?”
“那是自然,我们都看好你。今日你来的也巧,我包了馄饨,娘娘没吃多少,还剩下好多,你随我来,给你师父拿回去些。”
福岁替言春提灯走在她身侧,只见言姑姑唇角微微勾着,不时朝他瞧,福岁被她瞅得有些害羞,便耷拉了眼皮专心盯着前路。
进了那厨房,热腾腾的暖气围到了福岁身上,浓郁的鸡汤味儿令他直流口水,见灶底的火还未熄,问正在把生馄饨一个个放到食盘里的言春,“言姑姑,我有些饿了,您能给我煮些吗?”
“好呀,你坐,锅就开着,很快就能煮好,你吃了暖暖和和地回去。”
“谢谢言姑姑。”
“跟我还这么客气啊,我同你师父商量着,想认你做儿子呢,一直未曾问你,你可愿意?”
“师父都在外面张罗住所了,你们应当认个全儿人做儿子,再过些年,还能体会子孙绕膝之乐。”
言春看着福岁,一时无话,想了半晌,问:“你不想认我当娘啊?”
“我听师父的,师父是我的救命恩人。”
言春笑说:“好,那让你师父回头跟你说。”
福岁垂头坐了会儿,问:“言姑姑,有酒吗?我能在这儿喝杯酒吗?”
“要吃酒啊,有是有,我得给你温温,吃冷酒胃要难受了。”
这时言春已把那馄饨下入了锅里,她踮脚尖去够柜子上头的酒和酒杯,开始摆弄着给福岁烫酒,“酒呢,偶尔喝喝还行,不能多饮,你还小,身子骨儿还没长全。”
“嗯。”福岁不再看言春,只是低着头揉捏自己的袖角,一时无话,只剩下了滚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
不及言春温好,福岁说:“能做您的儿子,挺好的。”
说完这句话,掂着言春让拿回去的东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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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日,平旦,冷月西斜,大风起。
高泠于残烛下看完姜芸所写的最后一个字,心底抽疼,阖册时不留神又掀回了第一页,“观宁癸亥冬,葬夫于雪下梅山……”
这不是一本文集,而是姜芸的日记,是她执笔三载写下的相思,他活在浅浅淡淡的文字里,是夫、是鹤、是风清与月明。
他无法逃避心头的疼痛,抱着姜芸一笔笔勾写的过去,躺在冰冷的砖地上,日记于亡国那日戛然而止,自此他闯入她的生活,未给她留下半刻的安宁。
日出,嘎吱一声,殿门被推开,李文君乘风至此。
“今日陛下休息,对吧。”
高泠抱着姜芸的日记手撑地坐起来时,半边身子已僵得不能动,他见李文君已在桌案上摆好了餐食,正走近要扶他起来,李文君和平日里不大一样,今日她身着一袭抹红小袄裙,上绣带枝梅花暗纹,满身淡淡暖花香。
李文君扬起温婉的笑,说:“怎的躺在地上了,若不是见你睁着眼,还以为你晕倒了呢。”
高泠被她扶起时身上已缓了过来,他忙把姜芸写日记收起来,同她去用早饭,“你就该多穿红色的,好看。”
“那你今日便多瞧我几眼。”李文君看着高泠的眼睛笑道,“此前我病着,这两日倒是好多了,今日细瞧你,瘦了如此多,你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日后还如何再要孩子。”
高泠此时已下定决心,今日要同李文君说个明白,“文君,你是个好女人,但我,日后,我也给不了你要的幸福了……”
李文君笑着等他说下去,见他不再说,她开口了,“我思来想去,那夜瞧见你进了那个塔,我进去之前没见你出来过,我打听了,那塔并无后门,在塔里发生的事,你都知道是吧,或者说,你都看到了。”
“文君……”
“你给足了我颜面,回来给我的是写给你的休书。”
高泠垂头,为了掩饰无措,只好端起手边的粥碗,“是朕的错。”
“在你眼里,我早已不是你的妻子,所以我在外面偷谁,都惹不了你的怒,我倒是想让你打我一顿。”
“那事不怪你。”
李文君面无表情地说:“子清,你我新婚那日,你大醉了一场,我听得你在我怀中梦呓‘芸芸’二字,你温凉的泪滴到我身上,如红烛腊泪般煎灼着我的肌肤。此后,你待我日渐体贴,我们一日比一日幸福,很快我们还有了孩子,那时你真高兴,恨不得将我时时刻刻搂在怀里,再后来孩子没了,你不再同我做夫妻之事,甚是整宿整宿独坐到天明,可我仍日日盼着,与你夫夫妻妻,生生世世。你叛乱的消息传来,我听人说你有了新皇后,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收到你的信时我十分欢喜,我于佛前发誓,日后无论如何,我都会与你生死相随……但我现在后悔了,看到你看姜芸的眼神时我便后悔了……原来,你爱一个人的眼神是那样的,你从未那样看过我,一直以来,你都像是在怜悯我而不是在爱我,我受不了。”
高泠默默听完,唯剩道歉,“对不起,我心中再装不下旁的人。”
李文君递出一纸,推到高泠跟前,“不及你写的好,但效果是一样的,今日,我李文君要休掉自己的丈夫,此后,文君自由之身,你高泠莫再插手我的事,日后我要嫁给谁是我的自由,我纠缠了你三年了,此后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是朕对不起你,朕会好好安顿你,朕,可以拿你当妹妹疼。”
李文君苦笑,早该料到他不会说一句夫妻间挽留的话,可三年恩情就换得如此,不免心中悲凉一番,她起身推门离去。
冷风钻进殿内,高泠和着寒气喝下手里的温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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