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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
当晚林悠悠与蒋培羽在城中汇合,与james约在一家粤式快餐厅见面。
墨尔本就是这样,一天四季,白天热得穿吊带背心儿,这会儿下起了雨。
这家粤式快餐厅对比起来算得上物美价廉,附近的务工者和学生都很常来。james最近在城中的一处工地做工,因此他们才约在此处。
james比他们到得早,见到他们来了,很礼貌地站了起来。他块头大,穿着工地务工者常穿的timberland工装靴和夹克,夹克上还有雨水的痕迹。细看他的脸,是温和谨慎的表情,腮上有富余,和照片中他的母亲有几分相似。
他比林悠悠印象中健谈一些。
说他与mark父子关系向来不好,小时候最厌恶mark强迫他去上华文学校,如今中文说不好,实在有些遗憾。
又说他有个工地上的好朋友,也是从武汉来,有一次带他去吃武汉菜,他觉得很好吃,就是对他来说过于辛辣。
后来自然是mark的状况,james说mark的情况短则几个月,快则半年便需要专业护工的照顾,他想暂时搬回老屋居住。一则可以为照顾mark搭把手,二则不需在外租房,父子二人经济上也能更宽裕些。
他十八岁时母亲患癌离世,其后他便离家独自生活,与mark的关系一向很疏离。若非这个契机,他们父子恐怕还要像从前一样继续生分下去。
林悠悠心中感叹世事无常,人生如戏,疾病剥夺了一些,又给予一些。
...‘也许他只是着急他爸的遗产,怕你占了去,所以才开始对他爸好了。这种事儿我见得多了。’连秋仪早些时候提出另一种设想。
林悠悠却不愿意相信这种理论。
“我父亲他不同意。事实上,他一直不想接受自己患病的事实。他说与你们同住他很快乐,他不愿意再请护工。所以我也想请你们帮我劝劝他。他是个很固执的人。我想你也知道的。”
james诚恳地请求。
那天饭后两人一同坐火车回家。雨下得更大一些,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短短的水痕。
“mark会答应的。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james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没有一刻不在牵挂和关心他。”
“他们的关系怎么会这么差呢。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蒋培羽问。
“也许。但mark从未提。大概那是他最不愿意聊的话题吧...”
林悠悠倚靠蒋培羽的手臂,喃喃道。
她失焦地空望窗外,夜色深处还是夜色,风雨之外还是风雨。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隆冬,拥挤的去县城赶集的大巴,她挤在大人之间昏昏欲睡,林守廉的胳膊将她紧紧地圈着,像一根温柔的绳索。
那是她对林守廉为数不多的具体记忆。难得的温情,又或者这只是记忆的妆扮和柔化?
这天的夜色单调沉闷,火车像潜艇,浮在黑暗的海里,失落了方向和时间。
她错觉这火车会一直往前,等有一天停下靠岸,她和蒋培羽都已经是白发苍苍了。
方才蒋培羽去了洗手间,james同她道歉,说从前怀疑她的来意,对她的态度很差。这些年要感谢她给予mark许多关怀和陪伴。
林悠悠有些受宠若惊,她摇摇头说,mark是个善良的人,若不是他慷慨地提供帮助,她早就不能留在这里了。他的怀疑是人之常情。
james把一次性杯子里的水饮尽了,捏着杯子,仿佛喝醉,望着她的眼睛,神情出离,说:“你和我母亲年轻的时候有一些相似。”
大概觉得交浅言深,说完又尴尬地移开,赶紧认真同她谈起这家烧腊店烧鸭的价格近年的增长。
林悠悠没有将这番话转述给蒋培羽。
她挽着他手臂,短暂地闭上眼睛,将鼻子埋进他的外套里,衣物柔顺剂的兰花香混杂潮湿的风雨之味,让她觉得踏实,分外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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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出mark家的事情正式提上日程,他们没有向mark提及与james的碰面,只说两人决定同居,林悠悠打算开始在城里的tafe开始上烘焙课,两人合计觉得去靠近城市的地方租个小一居是个不错的选择。
james告诉林悠悠,mark没有再反对他的安排。他还告诉林悠悠,他和现在的女朋友感情很稳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会在明年冬天举办婚礼。是小时候就在教堂里相熟的女孩,后来举家搬去了南澳,多年后又因工作碰巧遇见,她在当地北边的儿童医院当护工。
大概也是因了这些,mark的心情并未因为他们的即将离开而消沉下去。有一日他给林悠悠和蒋培羽看这位姑娘的照片,说他也记得这女孩,小的时候很安静,弹得一手钢琴。他过世的妻子很喜欢她。
说这些的时候是在门廊下,夏天来了,午后的空气里有桉树叶的清香,隔壁传来孩子玩澳式足球的欢声笑语,蒋培羽在院子里洗车。
mark与她并肩坐在一块儿,他着装依然笔挺讲究,思路也很清晰,胸口的口袋里叠着铃兰图案的深蓝色手帕。很难看出这是个身患阿兹海默的病人。
林悠悠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他的病情能恶化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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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午后林悠悠与蒋培羽约定在雅拉河畔会面。他们要去查看几处正在出租的房源。
这个城市的春天太短,不经意间到处都是夏天了,以至于她有些懊恼,又有些怅然。这几月发生了许多事,她没有好好感受春天,觉得愧对。
不过,她与蒋培羽约好了要回国过年,今年的农历新年时候晚,大概故乡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春意了吧。
好期待啊。
她离开太久了,故乡的春天变成破碎的绿的残影,只记得山野的朝露会打湿人的裤脚,傍晚的水涧有低啼回巢的鹧鸪。奶奶带着篮子上山,带回满框的野蕨和桑叶。
她靠这些记忆度过一个又一个异国的冬天。
“想什么呢?”
蒋培羽下了课匆匆赶来,将冒着冷气的橙汁递给她。
“在想我们回国的事儿。这么久没回去了,越想越紧张。”
她挽着他的臂。
以前和别人合租的时候,室友里面有个三十出头的花臂大哥,广东人,老婆小孩都在国内。他洗澡的时候翻来覆去最爱唱那两句‘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的手臂。’
当时他们都笑他铁汉柔情,肉麻死了。
“回家有什么好紧张的。罗星诚和朱敏这些年都惦记你,叫我们这次务必要去参加婚礼。我去年回国还和他们见了一面,朱敏变化可大了,你见了一定会很吃惊的。国内这些年好吃的好玩的多了很多,武汉也大变样了。”
他爽朗地笑,又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并肩而行。
身后滑板少年呼啦啦奔跑而过,河面闪着粼粼波光,海鸟低飞,水面时有涟漪,以为是游鱼,细看不过是一阵莫名的风。
穿过人流的时候他牵得更紧,令她的骨骼都错觉出痛感。
林悠悠沉迷于观察他的手的骨骼筋络,亦沉迷于这种疼痛。
自然忘了再回话。
-
他们一眼就相中了这套一居室。
红砖结构的老公寓楼,信箱粉刷成米白色在门廊旁整齐排列。
邻居多是老人和带孩子的年轻夫妇,错身而过的时候会礼貌地点头致意。
屋内前些年翻新过,干净整洁。
房主别出心裁地保留了一些房子旧时的设计。譬如通往厨房的绿色百叶小门,林悠悠只在美国电影里看过,人走进走出,门便会前前后后扇动,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样子。她很喜欢。
房间还有一扇很大的窗,房子在三层,窗外是一株巨大的橡树,若是将床摆在窗边,便可以枕着浓荫入眠。
现在的租客也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女人很热情,亲切地告诉林悠悠他们在这里住了三年多了,十分不舍,只是因为有了宝宝,于是选择了购买自己的房屋。他们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养的长毛橘猫就在林悠悠的腿边蹭来蹭去。
阳光里满是金色的浮尘。
那天林悠悠的梦里也满是金色的浮尘,浮尘落在猫的毛上,威风凛凛,熠熠生辉,小猫驮着她在温暖的风里奔跑。
后来她们走上一条熟悉的林径,那是通往老屋竹林的路。
然后她醒在午夜,万籁俱静,但细听耳边似乎还有竹林的风声,绿色的,回旋的。
她抱着枕头,偷偷溜进蒋培羽的房间。她最近一旦失眠便去‘骚扰’他,后者已经习以为常。
半梦半醒间他问她:“怎么了,又睡不着?”
“你说,那个房子,中介会租给我们吧?不会还有人出更高的价格吧。”
“现在是...淡季。不会的。明天说不定房东就批准了...”
他含糊地应她,又摸索着将她搂得更近。
她被他的胡茬挠得有些痒,轻轻地笑着。
“mark有个朋友,就是做二手家具生意的。他有个很大的仓库。我们可以去他那儿挑选家具。我们需要沙发,餐桌,床,你还需要一张电脑桌。对了...我们也在阳台上种一些绣球花好不好?”
“...对了,蒋培羽,我们也养只猫好不好。我们可以去rspca领养,春夏的时候那里总是有很多待领养的小猫。我也想要一只长毛大橘。好不好?”
“唔...好。养两只也行。做个伴。”
“真的吗!那我们给它们取什么名字呢?我小的时候奶奶家也有一只猫,琥珀色的,奶奶叫它栗子。那我们的小猫叫什么呢?橙子?枣子?柿子?你知道吗,枣子的英文叫jujube。是不是很可爱...”
蒋培羽不记得自己还有没有回应,只是半梦间听她温吞地碎语,错觉世上已过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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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渐深的时候,他们搬离了mark的房子。林悠悠带走了她的树苗,mark将吉他赠予了蒋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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