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一时静寂。

郑经云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开口:

“终于舍得拿正眼瞧我了?”

这指控不明不白的,是在奚弄方才她不肯主动搭话。

梁嘉英一声不响地挪开视线,心里莫名有种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心虚感。

过会儿,她才回:“没想到会看见你。”

郑经云说:“专程过来凑这份热闹,不是特意想见我?”

梁嘉英压下冲动瞪他一眼。想起方才见到乌七八糟的那一幕,有些郁闷地道:

“早知是郑家在这里,兴许我就不来了。”

郑经云从中听出几分埋怨的意思,反倒笑了:

“还不是你自找的。”

梁嘉英没理会。

以前觉得他这番揶揄多半是轻薄,现在竟从中尝出了几分诚恳,也不再觉得有那么讨厌。

顿了顿,她说:

“刚刚我在外面,看见你家里人了。”

这回郑经云没再答话。

香烟的雾气弥漫,萦绕在空气里。

听见窗外隐约下起窸窣的小雨,仿佛落在耳边。

这样的沉默最使人难耐。

梁嘉英本能地向前一步,推开面前那扇窗。

微风涌进来,透过菱形窗格向外看,庭院里涨满了雨水。

窗外夜景因雨色而朦胧,像身处深不见底的森林里,吹明几抹闪烁的星光。

郑经云站在她身后,距离极近的位置。

雨线的倒影映在幽深光滑的长廊地板,同他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仿佛磅礴雨幕都落在他的身后。

她听见郑经云开口。

“当初听见旁人评价你,都说是个不好惹的。”

他的声音很是平淡,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那时挑中了你,还以为你受不了几天就得去告状。”

说到这里,话便顿住。

梁嘉英明白:他在向她解释这场婚事最初的原由。

疾雨敲窗,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余光里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淡淡夹着烟,似乎比月光还澄净几分。

她望见窗外雨云渐淡,像看着水中的月影。那轮月却不在天上,而在她身后。

“上当了。”他说。

这一声,无来由的亲切,似乎他语气里带着笑。

梁嘉英不禁转身去看他。

郑经云却低头,将手中香烟掐灭了,转身离去。

走廊里他清孤的背影,雪松一般,仿佛刚才那雾还萦绕在眼前。

脚步声渐远,愈来愈响,一声声仿佛鼓点敲在她耳畔。

雨声涨满她的心河。

郑经云回到桌上,包厢里依旧是一副热闹气氛。

兴许是刚才这阵聊得腻了,桌上几个小辈主动向他搭话。起首的是同辈里的长姐郑微烟,笑着说:

“方才去哪儿了,洗手间包厢里就有,何必跑那么远。”

郑经云道:“怕烟味搅了你们清静。”

年纪最小的严希月,也跟着客套几句关心,多嘴说:

“刚才看你不在,你那几道菜品全叫人分走了。”

其实按照辈分,她得叫郑经云一声“二哥”,但家里向来没人这么喊他。

郑经云也不在意,只叫人重新添了菜。结果没等动筷,又被叫去了主桌。

不等他坐下,二伯郑仲鹤起先责难:

“听说你回来小半年了,不在家里住,还要一直住在酒店,被人传出去,这像什么话!”

郑老爷子在旁,不作声地端起茶盏。

趁着郑越行这会儿不在,二伯郑仲鹤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架势,不留情面地训斥:“到底是我们郑家容不下你,还是你非拿自己当个没名没姓的私生子,要闹出这种笑话!”

郑经云懒得回呛,明摆着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全然不在意地听着这通指责。

郑仲鹤在他面前威严扫地,眼下反倒有些挂不住脸。他嘴里颠来倒去念着些“有辱门面”的话,忙向身旁的人递去眼色搬救兵。

见郑老爷子放下了茶盏。

他和颜悦色,表情仍是笑着的,却让人无端地生寒。

他看着郑经云,缓缓问道:“方才桌上已经商议过了,风鸣这次回来实习,公司里得有人腾位置。”

“你有什么意见?”

“腾位置”三个字,诚然已经超过了旁敲侧击的范畴,意思摆在台面上,足够明显。

二伯借机插话,笑道:“老爷子,您也太给他面子了。郑家给他的荣华富贵,您要收回去,还有他说不的余地吗?”

郑经云的态度反而分外随和:“您尽管拿去。”

他顿了顿,笑着说:

“这公司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我本也没想留下。”

话一出口,郑老爷子当即拉下脸。

同桌长辈的脸色都异常难看。房间里霎时落了满室的沉默。碰倒的酒液在桌上四处横流,很久无人去扶。

这份寂静僵持许久,后面才终于有人主动打破僵局。

也不知谁说了什么,惹得老爷子笑了几声,这才令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整个宴席后半段,郑经云没再说一句话。

其他人议论起迁坟的话题,听到姚令宜提起他母亲的事,他才朝她看了一眼过去。

姚令宜被他看得心头一紧,不敢再讲,讪讪地岔开了话题。

从洗手间回到座位的路上,梁嘉英在过道里,和某个她不认识的郑家人迎面撞上。

应该是郑家的某一位长辈,看着已不年轻,鬓发灰白,打理得一丝不苟。

对方居高临下,几近俯视的姿态,让梁嘉英浑身被针刺般难受。

然而她隐约有种预感,面前这人得罪不起。

郑越行盯着她,大概也猜出面前就是那个多余的客人。

他兀地冷笑:“这儿的经理对你的评价可是不低。”

不等她回话,他看也没看地走了。

梁嘉英难得吃瘪,莫名其妙受了这么一顿教训,还没搞明白对方是什么人,一气之下,将这笔账统统记到了郑经云的头上。

坐到餐桌前,她将刚刚的事,省略了细节,笼统带过地讲给梁笙笙听。

梁笙笙着实吃了一惊:“竟然在这里碰见郑家人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的关注点完全跑偏,兴致勃勃地追问:

“刚刚都和郑公子聊了什么?去了那么久,难不成是在准备订婚的事?”

眼见她一副等着听八卦的热闹劲,梁嘉英反倒罕见地词穷了。

她的心底很有些心烦意乱,但又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令她烦躁。最终气馁地将餐盘一推:

“和他能有什么好聊的?”

梁笙笙很是失望地“哦”了一声,又说:“对了堂姐,昨天你让我问的推荐信的事,刚刚那教授给我回信了。”

说起推荐信,还是梁嘉英昨天找托辞问起,为留学作打算用的,更是她跑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眼下梁嘉英听进耳中,却有种复杂的感情,像是持续不断地在她胸口发酵。

此时抬眼,又看见不远处那间包厢。横竖让人觉得有些碍眼。

她频频地走神看着那里,却不再是出于想要一窥究竟的好奇,亦或因为门口那个跪着的男人。

脑海里像同时冒出无数个乱七八糟的答案,而她自己甚至连问题是什么都没搞明白。

这种境地,让梁嘉英本能地感到危险。

半晌,她才闷声不响地开口:“和郑家这桩婚事,实在不合适。”

家庭背景差得太大,人更是彻头彻尾的不般配。

梁笙笙不解:

“旁人都说,要是能和郑公子这样的人联姻,做梦都要笑醒呢。”

梁嘉英看着她,反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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