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路九九端着一杯咖啡，推开了商晏办公室的门。
商晏从电脑上抬起头，看着她带着职业的微笑，将咖啡放在他手边，然后退了一步，端端正正鞠了个躬。
“手续都办完了？”
“嗯！”
“接下来准备去哪？”
“回老家，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
路九九笑着说，眼看商晏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她才扑哧一声笑开了花：“没有啦，我跟亲戚合伙做生意，店面什么的已经都看好了，就等我回去做决定了。”
“嗯。”
商晏点点头，既然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自然不必多说。
路九九收起笑容，郑重道：“商总，谢谢你。”
她此时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从发型到妆容，都是一丝不苟，再也不会像刚毕业的时候把口红沾到牙齿上了。
可惜商晏对煽情过敏：“谢我老让你加班？”
“除了这个。”路九九笑了起来，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把本来要说的话收了回去，反倒让商晏有些意外，抬头看了她一眼。
反正很快要走了，路九九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少见地开起了玩笑：“商总你怎么这么看着我，莫非我现在也有了橙心姐当年的风范？”
商晏反倒愣了一下，然后才摇头：“不像。”
路九九嘟嘴表示不满，这人，都要走了，就不能说点让她开心的吗！
该搬走的已经都带回家了，门口那张属于助理的办公桌已经撤了下去，路九九有些好奇，正好拿着文件的杨秘书跟她打了个招呼，路九九便顺口问：“商总不打算招新的助理了吗？”
杨秘书笑着问：“有我还不够吗？”
路九九吐吐舌头。
谢橙心的车已经等在楼下了，路九九拉开车门坐进去，先从口袋里拿出两把钥匙交给她。
“这是天泽水岸的钥匙，我和归一已经打扫干净了。”
谢橙心接过，关心道：“那你们住哪里？”
“经纪公司给归一找了新的公寓，现在进了组估计也要经常出差。”路九九说，“我行李已经寄回家了，等下直接去火车站。”
“以后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父母年纪大了，身体都不太好，毕业到现在也存了点钱，接下来我想回老家发展，开家自己的店。”
谢橙心之前也跟她聊过，知道路九九并不是一时兴起。她父母摆了大半辈子的小摊将两个女儿养大，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开成一家店，路九九找到了可靠的合作伙伴，也一直在学习餐饮方面的管理知识，此时正是下定了决心，要回老家干一番事业。
但是——“总觉得有些可惜，你不想留在这里吗？”
谢橙心自己从小拼命学习，就是抱着一心想要离开小城市，到更大的地方发展的信念，她其实不太理解路九九明明现在越来越适应现在的工作，却还还要回老家从头开始。
路九九摇摇头，眼神清亮：“姐姐，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大城市的节奏也不适合我，毕业的时候想着归一以后当演员需要很多钱，所以我得努力挣钱，现在归一的事业也算有了起色，这下我终于可以回家躺平了。”
谢橙心摸了摸她的头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那是，一个家里，有一个有出息的就够啦。”路九九语气轻快，倾身抱住了谢橙心，“姐姐，谢谢你，这么长时间，谢谢你照顾我。”
“随时联系。”
谢橙心回抱住了她。
结婚典礼的日子和研究生的寒假一起到来。
谢橙心本来以为，婚礼当天不管怎样都少不了辛苦应酬，尤其是商晏这种人家，就算是新娘，也别想有一刻省心。
但是直到她交换完戒指，宣誓完之后，穿着婚纱直接被商晏带上了前往蜜月旅行的私人飞机，这才如梦初醒。
“接下来做什么？”
“睡觉。”
他拉着她站到自己面前，细心地帮她解开婚纱上装饰的繁复珠链。
男人温热的手指接触到谢橙心微凉的肌肤，舒服得有一瞬间想要留恋，但她还是忍住了，在他的帮助下脱下了婚纱，换上飞机上提前让人准备的舒适衣物。
两个人在柔软舒适的床铺上肩并肩躺着，谢橙心还从没有这么舒服地坐过飞机，在睡意很快地袭来之前，她问他：“真的可以就这么直接走吗？”
“我们的蜜月时间很宝贵，没必要耽误一晚上陪那些人应酬。”
可那些人都是重要的亲戚朋友和生意伙伴啊。
谢橙心腹诽着，还是放心睡去了。
年末各种工作本来就够劳心费神，为了腾出蜜月的时间她已经连续好多天睡眠不足了，反正商晏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可靠感，不管多么不合适的事情，只要他敢做，就一定安排好了一切。
下了飞机又上车，然后还要坐船，体感上一下子闷热了不少，这是位于热带的海岛国家，晚上的风中隐约能闻到海洋特有的气息。
谢橙心不适应这么长时间的行程，之前又几乎没有坐过船，在船上就撑不住开始晕船了，凭借意志力强忍了一路，在靠岸时一阵海浪颠簸，还是吐了出来。
她捂着痉挛的腹部对着纸袋干呕，痛苦得眉心紧皱，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来，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冰凉的痕迹。
太难受了，想想海岛上不少娱乐项目肯定都和船有关，未来估计都玩不了，心里也开始难受了。
有人从她手里接过纸袋，又将漱口水打开递到她嘴边。
谢橙心就着杯口喊了口薄荷味的漱口水在嘴里，新的纸袋已经敞开放好让她吐出漱口水，然后递上了擦嘴的纸巾。
自然地做完这一切，谢橙心才缓过来一点，抬眼看见身边的商晏正看着她，手上还拿着装着她呕吐物和餐巾纸的垃圾袋，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谢谢，我来吧。”
商晏拍拍她的背让她不要站起来，从随身的旅行包里抽出保温杯放到她手上，自己起身去丢垃圾。
谢橙心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胃里翻腾着的难受渐渐平息，看着商晏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以前她坐车时间长了也偶尔会晕车，小时候跟着爸爸妈妈回乡下外婆家过春节，塞得满满的大巴车空气本就不流通，还一直开在坎坷崎岖的山路上，当时她吐得眼泪汪汪，妈妈就把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背。
其实这样拍着会加重想要吐的感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更难受，她也眷恋这样的温柔。
虽然年纪小，她还是能记得起来，自己吐在塑料袋里，妈妈抱着她挪不开身时，想让爸爸去把袋子丢掉，爸爸当时嫌弃的眼神。
“别人小孩都好好的，就你坐个车还吐，大过年给老子添晦气！”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人的心理上就格外容易脆弱，谢橙心捂住胸口。
这么一句话，即使隔着这么多年，还是刺得她隐隐作痛起来。
“很难受吗？”
是商晏的声音，他坐回了她身边。
谢橙心没力气说话，抬起手摆了摆，但商晏还是拥住了她，让她整个人靠在他的身上，就这么静静抱了一会。
谢橙心闭上眼睛，在他的怀中深深呼吸。
然后她轻轻蹭了蹭他：“好了，下船吧。”
商晏点头，先是走到船员面前说了几句，谢橙心见他从包里拿出几张当地的钞票递过去，然后他回到她身边，半蹲下来。
“干什么？”
谢橙心迟疑，他不会是要背她吧。
商晏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告诉她，是。
谢橙心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这么多人呢，只是晕船而已，用得着这么夸张吗。而且让商晏做这种事，好奇怪。
“我可以自己走，你去拿行李吧。”
商晏早就考虑到了，说：“我给了船员小费，等下他们会把我们的行李直接送到家。”
谢橙心无奈，微红着脸，趴上了他的背。
“商晏。”
海风吹拂下，人渐渐舒服起来，谢橙心趴在商晏宽厚温暖的背上，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轻轻贴在他脸上。
商晏微微侧了侧脸，应道：“嗯。”
“你好像我妈妈。”
“……”商晏差点踉跄了一步，但毕竟在一起也算有一段时间了，他怎么也该习惯谢橙心这种破坏气氛的习惯了，于是并不计较，淡然道，“谢谢。”
谢橙心就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好困。
谢橙心第二天早上在面朝大海的房间醒来，被单是熟悉的深色，商晏房间常用的那种，她踩着床边崭新的拖鞋出房门，顺着纯白的楼梯下楼，一眼看见坐在露台遮阳伞下，衣着休闲、戴着墨镜看书的商晏。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晕晕乎乎被带进的房间，并不是哪家宾馆的套房，而是一座临海的独栋别墅！
受到了贫富差距冲击的普通家庭孩子谢橙心，颤抖着嗓音问出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两个人度个假就住一栋别墅吗？！
“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会有保姆来打扫。”商晏没理解她的心情，以为她问的是这个角度，“平时不会打扰我们，你可以放松，像在家一样。”
家里也是这样，商晏不喜欢私人空间里出现外人，所以商家老宅的管家会安排人趁他们出门的时候再进屋做打扫等工作。
但现在是大洋另一边啊，旅游难道不是会一切从简吗！果然之前数年的生活经历限制了她的想象。
谢橙心带着敬畏的心情在餐桌边坐下，她已经看见桌上的早餐了，中餐西餐一应俱全。
她倒了杯牛奶，见商晏起身在她对面坐下，顺手给他也倒了一杯，商晏没有推辞，拿起叉子开始跟她一起吃早饭。
“你也没吃早饭吗？”谢橙心问，看起来他早就起来了，难道在等她？
商晏纠正：“早午餐，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你可以叫我起来的。”谢橙心难免有些愧疚，“饿这么长时间胃会受不了吧，你们霸道总裁好像容易得胃病。”
商晏歪了一下嘴角，好久没听她这种荒唐的刻板印象了，竟然还有些好玩。
不用说，肯定是她昨天在飞机上用来打发时间的霸总文里看来的。
“托我曾经那位很会照顾人的助理的福，我的胃很健康。”
谢橙心眼睛弯弯地笑着：“那你要怎么感谢她呀？”
商晏用手撑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说：“以后她在我身边可以不用照顾任何人，我会照顾好自己，和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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